天堂 烟草 爱情(二)
其实我已经戒了烟,可是你把手伸向我,说,大哥哥,买包烟好吗?小手颤抖着延伸到全身,寒风中人来人去熙熙攘攘,你如此孤独。
我于是笑着说,好。我希望冬日里,我的笑,可以是一束阳光。
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路过那里,买你的一包烟。
后来一个夜里,寒风呼啸,树叶互相撞击,诡异的声音。我忽然想到,每一个这样的夜里,你是怎样度过?
翻来覆去,直到深夜,我终究按捺不住。披上衣服下楼。
广场上灯影,仿佛也被冷风吹得不敢释放光与热。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喊着,妈妈,妈妈。你紧紧抓住盖在身上的报纸,像是要抓住身旁所有的温暖。而身上的温暖让人心里觉得冰凉。
整个晚上你高烧不止。我报住你,你于是很紧地抱住我。直到现在。我挽起白色衬衣的袖子,还能隐约看到三条淡红的指印,一直淡淡的,一如你的坚强。
日子缓慢过去,你融入我的生活,如同小溪汇入偶然相遇的河流,自然而不可预料。
你叫什么?我俯下身,抚摸你的头。你的头发黑亮而直。
你却推开我的手。我猜测,你是讨厌这种居高临下的关怀方式。而你的声音却很轻,我叫小娓。
于是后来,我叫你小娓。
你慢慢长大,与时间流逝的轨迹完全吻合,我亦是,我渐渐有了妻子,之后又有了一个叫小伊的孩子。
妻子美丽而贤惠,儿子聪明懂事,而你,默默流淌。
其实我好想好想知道,每日所撕掉的日记本纸,蓝色笔迹在一片纯白色中显得眩目地让我一次一次昏眩,它飞向窗外看似无底的浓重黑夜的时候,它是否会在形销之后蜕变成一只一只长着蓝色羽翼的蝴蝶,飞向你,悄悄占据那个男人看似包容所有的心脏。
确实从那一夜,在他厚实的臂弯里得到一整夜的温暖后,我在这个家,这个一直随他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四个人的家,我就一直不再缺少过温暖。可是夜里还是会冷,也许我心里索求的,仅仅只是再一次一整夜没有别人分享的你的温暖。
我一遍又一遍,听,刘若英说,很爱很爱你。
可是我,只能隐藏。
我看见那个男孩,一身黑色的忧伤。
我不忍心去看他的瞳仁,是清澈表露地遍地都是的忧伤。眼里望去是一片广阔的大地,或者说是一片草色在温暖阳光下的旷野。所有的微风轻抚柔软的草。终于看得清他眼中那个身影的时候,是个女孩。整个旷野只是她一个人孤独却执着的站立与顾盼,一脸泪痕。
阿弧说,那是浅浅,我深爱与深爱我的女孩。我不断给她悲伤,随之刺痛自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为他盖上白色的被单,一脸微笑之下的嘴唇,是微笑无法掩隐的微微颤抖。原来他换下一身倔强的忧伤时,所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脆弱无力,唇上一层淡淡的光辉,是与被单一样的苍白。
半夜我查房的时候,他把身体蜷缩起来入睡。
然后我在值班室里,继续用蓝色笔记在日记本上划下班驳的心情,愈加深刻的思念,然后继续让又一次点缀上干了之后会不着痕迹的泪痕的它飞入,重重未知的黑暗。
黑夜一丝一丝流去,也像是在抽去我的思想。漫无目的的拿着刀挥砍黑暗,削着他的样子,摆在瞳孔能看见的所有世界里。
然后我在椅子上把身体蜷缩起来。我忽然发现,这样的确能望胸腔里的心脏更加容易觉得,有实在的依靠,这个世界有一些温暖,在无法得到那些给予的时候,只有自己才能弥补一些。
我在意念开始模糊的时候,猛然醒觉,这是在那一夜之后,我睡眠时一直保持的姿势。
一直都是我洗着他的白色衬衫。他有了他的她之后,还是这样。
在我渐渐长大之后,也许这只是我唯一能够肆意地感受他的温暖的方式,哪怕这只可能存在有,他所残留的很少一点点的体温,也也许根本没有。
那一次我看到他的衬衫领子上那个淡淡一抹却是明显在我的世界路的那个唇印的时候,我转过身去,眼泪一颗一颗地滑下,掉在地上是让我听不见所有的巨大轰鸣声,然后我又一颗一颗拾起,顺着呼吸,紧紧塞在胸腔里。
他的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时候,我转过身,洗去那个淡红的唇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后来叫她,阿姨。
她一直都是温柔美丽的女子,哪怕是现在已临近中年,依然保持着举手投足的优雅,明丽的笑容。
他也常说,她是他这一生所做出的最好的选择。然后一脸满足淡定的微笑。
不知在遇到阿弧之后的那一些夜里,我又放飞了多少只蓝色班驳的蝴蝶,但是我逐渐发现,我终究不能像阿弧那样飞扬地去爱,刺痛爱他的人,然后让自己也饱尝与情人一样的痛苦。
我所能做的,只是看着他与她,走在斜阳里与四围景物相融的和谐,我只能每晚放飞那些蓝色笔记的日记本纸张,我只能将眼泪装满胸腔,只能,默默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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