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之间
在城乡交接处,有一片新建成的住宅小区。几十座造型别致的楼房,错落有致地林立着,崭新的墙面乳白和淡红相间,与其间的绿树繁花交相辉映,显得生机盎然,豪华气派。小区门前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路的对面是大片的田野;田野的深处,是散落着的村庄。
附近村里的农民进城,在宽阔的马路上走过,会忍不住对这片楼房投来羡慕的目光。是啊,他们也只能羡慕地看看了。尽管,这个地方曾经那么熟悉,曾经是他们的麦田、菜地,尽管又是他们卷了铺盖,亲自把庄稼铲平,搭上高高的脚手架,一砖一瓦地建造而成。
在小区里入住的却都是城里人。自从有了城里人入住,小区门口就有了穿着制服站岗的门卫。门卫很敬业,凡是小商小贩和民工打扮的人一律不准进入,他们要对业主的财产和人身安全负责。
居住在楼里的人们,却并不满足于小区绿化带里的风景,尽管其中不乏名贵的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树木。人们喜欢在下班后,在傍晚的余辉里,去公路对面的田野里散步。顺着宽宽的公路,走向窄窄的乡间小路,一路悠闲地走下去。公路两旁有高大的阔叶杨,叶子在风中哗哗作响;开阔的视野里,是大片的庄稼地。地里的农作物舒展着腰肢,配合着季节的变化,悄然变换着不同的色彩。无论是春天连天的翠绿,还是秋天满眼的金黄,都是一派安然恬静的田园风光。
我也是小区楼里的住户之一。和那些喜欢在乡间小路散步的人不同,我更愿意在站在城乡之间宽阔的马路上凝望。在傍晚或者清晨,有薄薄的乳白色的雾笼罩着田野,和远处若隐若现的村子时,总有一种亲切而熟悉的感觉袭来。我仿佛看到我的童年,还在远处那个村子里安然地沉睡着;那个野丫头光着脚丫下河摸鱼,被河蚌夹了脚,上树掏鸟蛋被树枝划破了手臂。而自己的父母正在田间里劳作,那一颗颗饱满的麦粒,分明就是父母滴落在田里的汗水凝结而成。
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每当地里的庄稼熟了,有时天都快黑透了,还不见在田里的父母回家,一个人在家里很害怕,就壮着胆子去村头等候。路上会遇到陆续回村的乡邻,也会遇到穿着干净衣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气息在散步的城里人。城里人那份高贵的悠闲,深深印在我的头脑里。
所以,我始终无法让自己迈着悠闲的步子,去欣赏农民的繁忙和农田里的风景。面对着充满诗情画意的田野,我总是煞风景地看到和想到一些另外的东西。就象我永远写不出飘着咖啡香味的小资情调的文字,凝在笔端的情思里总有野菜青涩的味道。
庄稼在地里疯长着,把生命的蓬勃尽情展露。有三三两两的农民在劳作着,在城里人的眼里,也是一道闲适的风景。而我每当看到忙碌着的农妇,正着急的给庄稼喷最后一遍药,我会想到她幼小的儿子是不是正一个人在家里等她回家。还有,因为城市的迅速扩展,他们的土地越来越少,靠种地已经不能供养老老少少一大家子人了。老人病了要住院,孩子上学要交学费,再怎么困难,也要把儿女供着上了大学。男人只好一次次卷起铺盖,去更远的地方爬上高高的脚手架,换回被汗水浸透的钞票。
散步的城里人,还喜欢到路旁的菜地里去,一边和忙碌着大嫂或大爷闲聊,一边对鲜红的西红柿,翠绿的黄瓜馋涎欲滴,用比在菜市里不知道便宜多少的价格,买走大兜的蔬菜。其实,当早晨城市里喜欢晨练的人,成群的老人或成对的年轻人,在城乡之间宽阔的马路边,伴着音乐翩翩起舞,挥剑练拳时,附近的菜农就已经带了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蔬菜,在路边摆开了摊位。练好了拳脚的城里人,神清气爽,一边和卖菜的说说笑笑,一边在称完菜以后,顺手再给自己搭上一缕香菜或者几个青椒,卖菜人总是很大度地笑笑,什么也不说。毕竟是自己地里长出来的嘛,不比那些斤斤计较的小商贩。农民是始终宽厚地看待着城里人的。
我喜欢踏着湿软的土地,走进碧绿的菜畦。不为买菜的便宜,只为感受一下土地上母亲般温馨的气息。也喜欢在那些沾着露水的鲜灵灵的蔬菜摊前流连,看卖菜人那宽厚的笑颜。那一刻,我觉得农民就象我们宽厚坚韧的父辈,而城市就是让他骄傲被他宠着正在长大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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