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去处
一直想写一篇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见的了人,又不大被人喜欢的东西。什么东西这么点儿背?什么东西被你弄的神秘兮兮而又无法迥避?我一直想写的东西不是别的,就是我们经常恐惧和思考的死亡。可能有些人会说?死有什么可写的呢?不就是死吗。不就是让睡觉的时间连接起来,不睁眼,也不喘气。躲在那里一动不动,亲朋好友痛哭流涕,但你巳经不能辨别其真伪。已经无法感知这其中的奇妙。总知已经没有感觉,那些淌在脸上,落在地上的泪水是咸的还是苦的,都不得而知。你已经丧失了感受的权利。死亡有什么呀?想想也真的没什么。茫茫众生,古往今来。不管是国国土纷争,还是世界大战;不管是交通事故,还是从高楼上象一朵雪花一般的无声坠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生命已经逝去了。已经没有人能算得清。但肯定是一个令人恐怖的数子。或者压根儿就没有人去计算。算那干吗?死就死了,我们管的是活着的人。他们要吃,他们要喝,要房子要爱情。我们无法照顾那些过去的人,哪有功夫,哪有精力,哪有时间去管那些死人的事情呢。
其实人们大可不必去为此而惊惶。你没有什么特殊的丰功伟绩,你也不是学问高深的学者,也不是人诺贝尔的获得者。你不是作家,也不是名人。即实那些人死了,也只会给杂乱的人世引起片刻的响动。这响动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响动响了一会就不想了。因为又有了新的响动冒出来。周而复始,千篇一律。人们都皮沓了,人们都没感觉了,因为死太普遍也太多发。它们无时无刻。它们此起彼伏。
每一个人活着的生命,或立或卧,或跑或行。因为他们活着。因为他们这架机器还在运转。正常的运转。良好的运转。也许有的已经不正常,但是还在转。就象马路上跑着的那些稀里哗啦地既将报废的汽车。已经濒临死亡,即尽生命的底线,。它们已经满身破败;他们已经满身的毛病。但它们的主机还在转。正时皮带裂了有的地方还连着,风扇少了半片。但还能把热气吹散。水箱漏水,挤点修补剂就能凑和。但是你会把那些马路上的车辆当成一辆正常的车。依旧不能把它送到拆年厂。和人不一样的是。车辆有报废年限,咱没有。我们不知道我们生命的底线在哪里。我们都想着自己能活八千岁,最少也能活一千岁。我们的心气都挺高。我们不知道哪是我们的生命的底线。我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着。有些事情,不能弄得太明白。不能搞得太精细。否则就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恐惧和伤感。人们活的常久,就会有一种成就感。他完全不能同金钱和物质相比较。因为生命是无价之宝。生命无法用金钱买卖。生命不能因为你有钱,而让你活过一百岁。生命也不会因为你贫穷潦倒,而让你都短命。没有谁愿意早早离开这个有声有色的世界。因为这世畀给了你太多。或者是你从这个世界获取的太多。而这些获取是全方位的,包括物质也函盖精神;即涉及金钱也同样包容爱情和性欲。林林总总粗粗细细不一而足。
享受生活吧。享受首先是物质的,其次才是精神的。物质决定精神。我们不能没有物质,物质是我们的肉体。我们不能没有精神,既便有了丰厚的物质享受,没有精神的满足还不是什么也不是。每个人都把自己看得很伟大,因为每个人首先是为自己活着,其次才可能为他人和社会活着。他们首先的基本点要建立在活着的上边。你在这个世界上首先有的是真实的肉体。不管你高还是矮,是瘦还是肥,是美丽还是丑陋,生活愉快还是忧郁成灾。总知这个肉体一定是活的,一定还能在马路上运转。用手抹一抹,一定是热的。因为能运行的机器都是热的。自己把自己看得伟大是因为你对她太有数,也太骄傲了。哪怕在某些方面还是有些自卑,哪怕自认为自己活着不如某些人潇洒。也会把自己当成自己最亲近的那一位。谁也不能把你们分开。象切白菜,正中间一刀而过,成为两棵白菜。你不行,你必须团结友爱,最好是全须全尾。否则就不能清高和自负,否则就会带来很多麻烦和自卑感。就会很累,活的不快活,甚至偶尔想要离开这个曾给你自悲的世界。
是不是每个人都怕死。我不得而知。反正我怕死,怕的彻头彻尾,怕的明明白白。一无是处,体无完肤。思考死亡因为我们离死太近,死就坐在你的身边,离你一尺远的地方,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垂手可得。准也挪不动他,你的手太纤弱,你的身体太单薄。你要躲开他,这注定是徒劳的,不切实际的,毫无用处也是自寻烦恼。它永远是一块镜子,总在你的前面照着。总暗中跟着你。象一个永远也甩不掉的阴影,让每一天的阳光不再明亮。我没有办法找到一根救命的缆绳,把你从这个黑洞中迅速的吊出。
一个人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到七老八十实在是不容易的。漫漫人生,激流险阻,到处是旋涡,到处危机四伏。你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无法让自己的生命的长度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我还没有上小学之前,我就死过。那时我患麻珍合并肺炎,被幼儿园阿姨急送部队医院,几度昏迷,几度下病危通知书。但是天堂的路也并不好攀,我予死神擦肩而过,千辛万苦之后我又活了下来。而且一直磕磕绊绊,但到是平安无事活到现在。
那个躺在那里的人就是你吗?那个没有呼吸没有响动,再也不会有感受的肉体就是你吗?你被一张白布盖住,谁也看不见你,你再也不能看到这个白色之外的世界。这个世界所有的一下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单一的色。推着你的平板车缓慢地走着,一直走到一间房子里。如果天热,还会把你放在一个凝着冰霜的盒子。那里边多冷哪。后来,亲朋好友都走了,离开你走了。只留下一个人,躲在我们摸不到的地方,体验着阴冷世界的残酷。我的一贯老实厚道的父亲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侯,就是这样的被放在了那样的地方。过去我们经常从这条路上走。此时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我们的心里很凉。我们把一个老父亲留在那里,孤独冰冷的地方。而我们注定不能为你干点什么,你无助我也无助。我们只能沉痛地走在这条熟悉的街上,被冷漠的路灯嘲弄。
我曾经体验过死亡的滋味。那感觉并不好受。只觉得脑子里装的东西都凝固了。那些意识便成了一片碎玻璃,好像一个刨花板,在很深很远的地方,然后那些玻璃被冻结了。然后是一片空白,意识的空白,思维的空白。四周一片漆黑。一颗星星也没有。漫天星斗都跑到哪里去了?他们都被秋天的风吹的无影无踪。当我被帮忙的邻居,从水泥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我的意识又恢复了,日光灯象从前一样在头顶上亮。炉子上的水壳冒着善良亲切的热气。我知道,我在死亡的路上绕了一圈,然后又回到起点。
有一次我去送一个同事。同事是个酒鬼。应该说是洒害得他短命。他躺在那里,耳边响着哀乐。同事们依次从他的身边经过,向探望一个陌生的人,一个陌生的嗜酒如命的人。那时他四十五岁。从殡仪馆出来,大轿车在马路上晃来晃去,我坐在最后一盘,看见我前面的那些人的头部,随着汽车的摇摆晃来晃去。谁也没有一句话,谁也没有说什么、他们在想什么呢?他们在思考死亡吗?那的躺在花丛中的人,也许就是多年后的自己。
在这个城市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大众墓地。那是一座巨大的墓地。说它巨大一点儿也不夸张。那里有成千上万座墓碑。那些墓碑有大有小。有的普通,有的豪华。我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亡灵生前是什么样子。是否富有,是否贫穷。但此好他们被分类安排在不同的方阵中。每一个方降都有不同的墓碑,不同的装饰,也就有不同的价格。在很多年以前,在城市尚不具备如此规模的墓地之前,在土葬的习惯还在延用的年代。这种用土地扮演经营的行为是不会被接受的。但是现在,这里一排排的墓志铭整齐的排列,象一个了军人的方阵横平竖直。除了让人感到肃穆和沉重之外,还有一些隐隐的感慨。我面对的无数座墓碑,但我觉得他们是一个个活着的人。在若干年前,和我们一样行走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现在他们躺了下来,永远的躺下,躺下就不再起来。这里变成了后辈们凭吊和怀念的圣地。心灵的圣地。
此时我默默而又小心的走在那些墓碑中间,我怕惊扰他们。他们已经睡着,睡的很安静,睡的很安详。我不知道他们有过什么样的人生,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事业的、爱情的或是什么?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只有一排排用不同的石料砌制的墓志铭,让你对他们的生死,有了一些浅略的了解。在一座墓碑上,我看见了一位年轻的警察。他的表情严肃而又略带矜持,他的服装说明了他的身份。他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像一个正直而又勇敢的警察。在他的旁边不远的地方,我还看见一个貌似桃花的女人的照片,她美丽她笑得灿烂,她的美让我停下来多看了几眼。她又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呢?还有一座墓碑引起我的注意。墓碑的主人只有十二岁。碑是某医院器官移植科的全体医护人员捐赠的。她那么小,她一定在那个医院住了很久。那些叔叔阿姨们的一定很喜欢她。他们也一定很倾尽了全部医术来拯救这个了幼小而又不幸的女孩儿。但是她还是去了。和那些已经去了的人一起。只是她在这座墓园里,显得太过年幼和鲜活。让所有从这里经过的人犹然而生出一些感伤。生命是脆弱的,灵魂是无助的。你空有一颗同情和善良的心,却无法帮助和解救他。面对死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站在那里,望着摆在她墓前已经有些枯萎的花束,满心的感慨和沉痛。
那是一座静穆的神圣的地方。我不经常到那里去。但我肯定会在某一天,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当然我可以不来,可以让后辈把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有形的东西,象处理垃圾一样的处理掉,就象丢掉一些不必要的拖累,包括精神的拖累。在我离开这座安静的墓园的时侯,我听到不远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音乐。那是一部西洋歌剧中男中音的咏叹调,那声音浑厚而悠雅,只是我听不懂她。在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有几个青年人正在那里静默。那个躺在地下的人,是不是一个专业演员?或是一个发烧级的声乐爱好者?我不得而知。但那声音一直到我的耳边缭绕,久久不能散去。甚至在多年之后,在我又一次地记下这段文字的时,那浑厚的意大利语的男中音,又会在我的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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