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旧织机
去年春,我随山东电视台的记者一起去鄄城杨屯村拍鲁锦专题。在拍摄现场,那纺棉织布的情景既熟悉又亲切,不禁使我想起老家那台母亲的旧织机。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母亲的那台旧织机,占去了很大很大的位置。因为不仅仅是织机本身的体积大,占去土坯房里的大片空间,而是因为它为全家人的生计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更是因为年轻的母亲为了儿女和家庭,在“唧唧复唧唧”的不知不觉中,皱纹爬上了额头,黑发变成了银白。
农家的织机,是用来把棉花纺成线后织布的工具。织机一般长1.7米,宽0.85米,高1.8米(机身0.8米、加机楼子1米),有机身、坐机板、机楼子、脚蹑子、绳框子等几十块主、零木板扣(组)制而成。织布的人坐在“坐机板”上,脚踏“脚蹑”,左手扶“绳框”,右手执梭,踏下“脚蹑”使经线交错分开,右手投“梭”,领经线从中穿过,左手接“梭”;右手抓住“绳框”向自己怀中方向扳动,以打紧纬线;然后,再踏下“脚蹑”,分开经线,左手投“梭”,右手接“梭”,左手扳动“绳框”,打紧纬线。如此反复操作,一块块布匹就这样慢慢地显出了多彩的面目。
在农村,织布机也算是大件家具,一般人家置办不起,一个村庄一般也就只有三五台,大家互相轮换借用。我家的织布机,与别人家的没什么两样,只是更陈旧些罢了,据说是我祖奶奶留下来的,整个织布机的木板颜色,已经熏得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做的,其中有几块板坏了,换了新的,显得泾渭分明。究竟这台织机用了多少年,谁也说不清。
为了全家人的生计,母亲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在油灯下不知疲倦地摇纺车,为了能织一尺布,那臂膀不知要摇上千次、万次、千万次。线子纺好,再经过几道工序后,就该上机了。晚上把油灯挂在织机的上方,照样可以挑灯夜战。有一首民谣唱道:
天到午时忙,
三更去机房。
足踏脚蹑子,
双手扳绳框。
两边织的十样景,
当中织的金凤凰。
四角织的灵芝草,
花花狸猫卧海棠。
这首民谣很形象地反映出了织布的情景。
都说世上的母亲最伟大、最崇高,是因为作为一个母亲,豪无怨言地付出很多很多,尤其是农村的女性,更是辛苦。同是下田劳动归来,男人可以借故沏一壶茶或点上一支烟,休息一下养养神,而女人呢,回家后既要给待哺的孩子喂奶,又要洗衣做饭,喂猪喂鸡等,干在前头,吃在后面,忙活了一天,晚上还要纺棉织布。要问她们为啥那么不辞辛苦?理由有千千万,也许什么理由也没有,只因为她们是母亲!
我的母亲成年累月地纺棉织布,一年下来可以织成几匹“家织布”,用来给全家人做衣服被褥,更重要的是把它拿到集上做为商品出售,换回家里急需的生活用品。
夜深了,劳动一天的父亲已经进入了梦乡,母亲则仍继续着一成不变的重复劳动,纺车“嗡嗡”地转,织机“唧唧”地叫,那声音象是一支没完没了的催眠曲,永远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
如今,农村已很少有人纺棉织布了,我家的那台织布机也已不知去向,年轻人也许不知“织布机”是何物,可那织机的影子在我的记忆中却永远抹不掉,因为它与母亲含辛茹苦、辛勤劳作的影子融为一体,在我的心目中,那台织机已不再是一台织机,而是劳动者本色和品格的佐证。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