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泪
火车一路南下。忽明忽暗的乡下景色在车窗外不停地闪烁。不时地有流浪的羊儿和寂寞的鸟群出现在这幅破旧的画框里。空气中塞满腐烂的植物般潮湿的气味,令人窒息。
才忽然发现,我已经离开了家。
我开始漂泊,也许是为了心中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也许根本就什么也不为,只是流浪,毫无目的的。
一路落寞地,心里不知被堵塞了什么杂物。有时候好像突然就喘不过气来。感觉就像在冰冷的海底,不时地有诡异的鱼儿从我眼前慢悠悠地晃过。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一条。却两手空空,只握住了满手心的寒冷的水。任我怎么跳跃,也跃不出海面。我叫不出声。
我只能一松一紧,慢慢地呼吸着南来北往的气息。想着把自己胸腔中快要发酵的郁闷全部释放出来。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不太符合我们的梦想。看着火车上一张张淡漠疲惫的面容,我蓦地就想起了安妮的伤感和敏锐。在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身躯下隐藏着怎么样的灵魂呢。或许孤独?或许热烈?或许真诚?亦或是虚伪的吧。
我不敢再想。
起风了,很大的风,也许不是风,只是由于火车的疾速运动撞击起来的气流。反正他是刺痛了我的双眼,害得我流泪了。静静地靠着军绿色的车窗,我用越发模糊的眼睛看着窗外陌生的一切。若隐若现的青黛色的群山;开满金黄色野雏菊的荒原;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寂寞的电线杆。
路基下有许多孤坟,凄惨地迎着寒风摇摆,漫天飘着碎纸片。
身后,是飞快远离的铁轨。我知道沿着这条铁轨一直走下去,我的家就在路的那一头。
天上有寂静的鸟群飞过,不知道将要远行到何方,只是孤独地飞行。地面上,留下一片斑驳的碎影。也许也只能留下这些,作为漂泊路上的回忆。
对面有人在打手机,他流着眼泪,妈妈,我好想回去。他高声喊着。这一刻我忽然感觉人有的是候诊得很脆弱,也很复杂。有那么多的扯不断理还乱的俗事掌握和吞噬着魂灵。
可是我无法停止,这或许是命定,就像候鸟南飞,明月残存,生老病死。
也许我一直企图想着给自己的魂灵找一条出路。或许是这条路太遥远,没有归宿,但是我只能前往。在坎坎坷坷,时明时黯的路途中,很多时候我都能听见时光和破碎的梦想,被上天埋藏在一起不停地发酵的声音。
也许是杂音,也许是磬音。
这是南方一个颓靡而喧嚣的城市,出了火车站,阴霾的天空飘着雨。空气里有淡淡的哀伤的栀子花香味。陌生汹涌的人流穿梭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想我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相识,好像两条平行线,各自有着自己的轨道。
在犹如黑幕般清冷的天空中,我抬起头,顺着高楼大厦的罅隙望过去,干枯的梧桐树打着寂寞的手势,有纷碎的散叶凌乱地随风飞远,几朵惨淡的白云颓废地游荡,忽然我流泪了。
眼泪就这么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和着冰凉的雨水在我的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然后跌落在这个城市的土地上,了无生息。不是为了逝去的年华,不是为了离乡的酸楚,不是为了曾经的拥有,也不是为了人世的冷漠,我就是流泪了。
我想着我是流泪了,用手拂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我想我还要继续往前走。虽然我也许不会也不可能知道我要追寻的生活会在何处,但我只能这样选择,平静,淡忘,和不断地前行。
我第一次坐上了公交车的顶层,雨已经悄悄地停息,城市的空气中浮满物质的奢靡气味,天空依旧阴郁,我期待已久的阳光并没有到来。一路上放着cd。是刘若英的《我想我会一直孤单》city boat在这个大都市的每一个繁华而又平凡的街道中穿行,车上的乘客还有陌生的路人换了又换。
来了,又匆匆地离去,印象里有的只是那些抓在吊杠上的紧张而忙碌的手指。
我感觉我会就这么一直漂泊下去,从一场繁华到另一场繁华,或是凄凉,从一程流浪到另一程流浪,或是宁静。
我开始唱歌,心脏里有沉沦的一丝一缕的疼痛在沙沙作响。
生命是鱼,生活是水,而灵魂是鱼听到的大海的声音。即使它游不过去,千里迢迢的路途,翻山越岭,漂洋过海,依旧有沉重的现实要去面对和承受。
安妮是个暗昧而明亮的人。
生活还要继续,即使它也许空洞乏味。
我无路可走。
倚窗凝神,车窗外是繁杂喧闹的街道,那里立着一块巨幅广告牌,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旅行和流浪,幻觉和死亡,平淡和垂名,告别和宿命。
车到了终点。
我感觉到眼眶里有湿润的液体顺着脸颊蔓延。
雨早已经停息,迎着风,我伸开双臂,让风从指尖静静地滑过。
我知道我再一次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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