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阴天

在寂寞的季节里，抬头仰望灰色的阴天。
　　再见的，消失的，统统都在云海翻腾后瞬间消散……
　　                                                   ——寂寞的阴天
　　【一】
　　一切在选择离别时，这是一段落泊的记忆……
　　在一个墙角抬头仰望天空里几朵灰暗的云团，突然记起曾经一个人是这样说的，忽然忘记了是怎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个一去不复回来的夏日。夏天已经在青春的尾巴上渐行渐远，伸出手触摸到的只是冰凉的秋季。在这个明亮繁忙的城市，我终于得到了自由，只是在这一瞬间突然有种落泪的冲动，内心开始兵荒马乱的难过。
　　在便利店买了一包555，揣在口袋里然后走在有些空荡的街道。天黑了，柔软的光线在眼前摇曳生姿，周边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开始然后逐渐结束。
　　在车站的旁边有一个电话厅，怀揣着跳动的心慢慢走去。拔了一个早已烂熟在心中的号码，等待，焦虑，最后对方还是接通了。
　　握着话筒，彼此都沉闷的保持着沉默。一辆公交驶过，按了一声巨大刺激的喇叭。温度突然变的寒冷，我哆嗦着身体依靠在电话厅边。
　　坤，带我走吧，我无家可归了。我压着嗓子平静的说。
　　小鱼，你在哪？
　　车站，你来接我，我现在就要见你，现在。
　　好，等我二十分钟。
　　我如愿的挂了电话，然后蹬在站牌下，拿出555，点燃，安静的抽着。
　　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根细长白色的555牌的烟，望着前方，就这样点燃，熄灭。我想只要这样才能平息此刻体内的潮湿，一定会温暖起来，一定会温暖起来。
　　【二】
　　一群从网吧出来的无业游民嘻嘻哈哈的交头接耳，我依旧平静的抽着烟，孤敖冷漠。其中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男人向我响亮的吹了一声口哨，我熄灭了烟头，支起了身。
　　那群人三三两两的走到我身边，我犹如是被困的鸟兽，我在心中盼望坤快点赶来。如果来晚了，这群人把我解决了，我他妈的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路灯亮了起来，昏暗的光线里我看不清楚那群人的脸。冰冷的空气灌输了衣服内空荡荡的肌肤，我的胃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疼得我不得不立即弯下腰。
　　那个黄发的男孩蹬在我旁边，他说，妹子，哥哥带你喝酒去。说着一群人哄笑起来，我低着头，疼的肠胃打结，我忘记吃药，也忘记带药出门。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脸，我迅速的躲开。他再次伸手触碰我的脸时，我感到恶心。“你他妈的不许碰我，拿开你的脏手。”我伸手打开他的胳膊不耐烦的吼。他顺势将手揽到我的肩膀上，我没有力气再去推开，恍惚中掉了一滴眼泪，然后被干燥的地面急速的吸收。
　　他吹着我左耳边的头发，然后对着我的耳朵轻轻的说：“哟，看不出来妹子这么有个性啊。”
　　一只冰冷的手掌一直从肩膀摩擦到裸露在空气里的脖子，我试着去闪躲，却无法躲开。一辆车停在这群人身边，一个穿着正统的中年男人从车上走下来。那群人急切的想拉着我离开，最后被坤狠狠地苛责，并且威胁他们会立即报警。
　　一群人愤怒的离开后，坤走到我身边，轻轻的唤，小鱼？我狠狠的点头，然后坤温柔的扶起我。
　　“不要碰我，疼。”我松开他的手，继续保持着蹬坐的姿态，只要这样才能使自己好受点。
　　“怎么？”
　　“胃疼，我常这样。”我苦笑的说。
　　坤安静的对我笑，因为疼痛的缘故，我没有精力去研究坤的样子，只是捂着肚子，蹬在他身边。坤对我说了什么，可我却没听见。然后我的背开始温暖起来，明显感受到他传来的体温，我的身体腾空起来，轻飘飘的。坤抱着我进入了车内，我倦躯在前排的座位上。车启动的时候，坤一只手驾驶着方向盘，另一只大手温暖地环住我。
　　【三】
　　坤在药房拿了药，然后将车调了方向往回开。我没有说话，是疼的不想说话。车开了很久才停下来，坤抱着我进了他的房子，有一个漂亮的花园。我昏昏沉沉的被抱上了床，坤脱了外套，然后又奔出去。回来的时候拿着一杯水，然后让我吃药。我忍着痛吞了药，坤摸了摸我的额头说，还好，没发烧。小鱼现在要乖乖的睡觉。他笑着说，然后小心的帮我盖上被子。
　　枕头上有好闻的古龙水，我转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奇妙的睡着了。在这个陌生却又温暖的地方，亲爱的上帝，我的确做了个好梦。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居然是12点。我起床后拉开窗帘，阳光格外的灿烂。最后我望着这里的一切，陌生感突然袭击而来，我努力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昨晚的记忆一点一点的重新在瞳仁里放映了一次。
　　门被推开了，坤对着我笑，露出好看的牙齿。坤的皮肤很白，头发梳的很整齐。可他看上去并不年轻，他说的没错，他已经不再有冲动的年龄了。
　　“胃还疼吗？先下楼吃点东西，然后再吃药。”坤说。依旧站在门外，并未踏进一步。
　　“恩，好。”我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冲他点了点头。
　　跟着坤下楼，梳洗之后，我不客气的吃了很多东西。坤喝着茶，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狼吞虎咽。我盯着他，伸出手示意要他手里的茶。他摆了摆手说，这茶很苦，你一个小姑娘家喝不惯的，我给你倒点热水。我摇了摇头，嘴中塞满了食物，不由分说地夺过他的茶没头没闹地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立即刺激了我，我抗拒并反射性地吐了出来，愤怒地嚷，真苦！
　　坤看着我哭笑不得。我对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笑起来真漂亮，干干净净的。他锁着眉头突然问，昨天晚上，你怎么纠缠了那群混混？
　　“流年不利啊，等你半天了没见你出现，后来却等来了一群流氓，差点羊入虎口。”我说。
　　“现在还好你没事，昨晚你吓坏我了。”
　　“我命大着呢，死不了。”
　　“小鱼，会长命百岁的。”
　　“岂止，我会跟木乃伊一样，永垂不朽。”
　　“小丫头，注意用词。”
　　“要不和僵尸一样，无病无痛的，永远一跳二吓人。”
　　“一张小嘴真能贫！”
　　他拿出纸巾轻轻地擦了擦我的嘴角，我眯着眼对他笑。记起三个月前，在聊天室遇见坤，他说，小鱼真自由，整天悠闲地游来游去。我说，可一不小心掉下水道了，现在正呆在一个又脏又臭的水沟里，快要死了。他哈哈地笑，直到有一天他说，小鱼啊小鱼，你让我牵肠挂肚。你快游到我身边来，我给你一个大游泳池。我说，好的，我会去见你的，你等着我。他依旧笑，期待那一天。我没有失言，两个星期后，我真的自由，我离家出走了，我完全受不了那肮脏的空间。
　　都说老男人会疼人，没错，坤不年轻，没有旺盛的精力，却会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的安全感。
　　我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坤只是说，你的头发太难看。下午，我便去了理发店重新染回了黑色。
　　【四】
　　坤下班进门后，我正抱着枕头，爬在软软的沙发上看《猫和老鼠》。我一直没有理由的大笑。直到坤走到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小鱼，这样才好看。我嗯哼了一声，然后调换了另一个台，画面里是一对男女在激情地接吻，我张着嘴眼睛定格在电视上。坤尴尬地夺回遥控器然后直接关了电视。我坐起身，对视着坤，坤严肃地告诉我，小丫头，不可以看这些。
　　我说，我已经不小了，快成年了。坤的掌心贴在了我的左脸颊，笑呵呵的说，在我眼里，你的确还是个小丫头。我举双手投降说，爱倚老卖老的男人，我饿了。
　　“还没吃晚饭吗？”他问。“你有胃病，要按时吃饭。”
　　“可我不会煮东西吃，中饭我在拉面馆已经吃了一大碗面条，晚餐我真不知道吃什么了。”
　　“你乖乖地在这看碟片，我去厨房给你弄吃的。”他用无比宠溺的语气对我说，我乐呵呵的重新打开电视。
　　然后他放下公事包，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卷起袖子，感情是上战场的气势。坤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着，我却没心没肺地且悠闲地看碟片。突然他包里的电话尖锐地响起，我回头望了望坤，本来是想让他来接，但怕坤忙不过，所以我理直气壮地去接他电话。
　　“坤海，过段时间我和小阿坤从新加坡回来看你。”对方是一个女人幸福的声音，我握着电话呆滞的盯着电视里那个哭泣的女人。
　　“你是谁？”我一个字咬着一个字的问。
　　“你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
　　“我是坤海的太太，小姐，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哐铛”一声，电话滑落到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泪最终还是落了下来，我抓起身边的背包，迅速离开这里。我觉得再呆下去，我要窒息。身后，我听到坤从厨房传来叫住我的声音，我狼狈且没有方向地夺门而出。
　　我流着大把的眼泪一路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是发现坤开着车已经追到我身边。我逃离了公路，往原野的小路跑去，眼泪始终停止不了。最后手臂被一股蛮力拉住，拽得我生疼。我回过头，想推开，手刚抵住他的胸口却被坤抱的很紧。我对着他又踢又打，他却抱得我浑身动弹不得。
　　“好了，好了，小鱼乖，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他平静地轻拍我的后背，说，“跑这么远，你不累，我这身子骨可吃不消啊。”
　　“放开我，你这个大骗子。”我用尽力气推开他，他拉住我的手，我轮圆了胳膊，狠狠地给了坤一记耳光。然后发现自己哭得更厉害。可依旧充满能量对坤拳打脚踢，坤掰正我的脸，然后嘴唇被一股薄荷味的香气袭击。我紧闭牙齿，拼命地摇头，最后硬是耗尽了全身的力量，身体软软地倒向坤的怀抱。
　　“打也打了，闹也闹了，安静下来，告诉我你怎么了？”坤松开我的嘴唇，疲惫地说。
　　“你有妻子，你也有孩子。”我厉声的问。
　　“是。但都是过去。”
　　“今天，你老婆打电话给你了。”
　　“小鱼，听我说，我和她已经离婚了。我是有一个孩子，监护权在她手里，但每隔半年我的孩子就会到我这住一段时间。”
　　“真的？”
　　“不骗你。”
　　我破涕为笑，然后深呼吸说，现在我真是饿极了。坤轻捏了我的鼻子，牵着我的手向公路走去。坐在他的车上，小腿疼的厉害，估计是跑太久的原因。
　　“小丫头，力气不小，一巴掌打那么重，我老了，经不起你折腾。”
　　“你活该。”
　　“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
　　“你活该。”
　　“还在生气？”
　　“恩。”
　　“老天，你还生什么气？”他干脆将车停到路旁，仔细地望着我。
　　“你吻我了，可你之前没跟我说。那是人家的初吻，你太霸道了。”
　　“我拿你实在是没办法，你太冲动了。”
　　“可你也不应该吻人家。”
　　“吻都吻了，那你说怎么办？”
　　“娶我，你要负责。”
　　“好，但要等你长大了。”
　　“真的？”
　　“不骗你。”
　　“好，我饿了，咱现在回家吃饭。”我说。然后发现坤的脸色不对，最后坤近乎痛苦地望着我说，糖醋排骨一定糊了，还没来得及关火。
　　……
　　【五】
　　在生日那天，坤亲自做了一个很大的奶油蛋糕。我围着蛋糕直打转。外面刮很大的北风。天气也突然凉了下来。我穿着坤给我买的毛衣，温暖牌。我想我终于长大了，是大人了，18岁多么美好啊。
　　隔着透明的玻璃桌子，坤向我举起杯子，然后说，祝小鱼生日快乐。我喝了大量的红酒，坤制造了良好的气氛，放着幽雅的音乐。坤搂着我的腰，教我走最简单的舞步，我踩着坤的脚，他也只是包容我淡淡的微笑，我附在坤的肩膀说，我爱你。坤吻了吻我的额头说，我比爱你更爱你。我捂着嘴咯咯地笑。
　　12点之后，弄的一屋狼籍。我想我已经蜕变成真正的少女，只要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把自己嫁出去了。坤很高兴，有些微醉，而我也像是踩在棉花上，脚下软软的。我突然伏在坤的身上哭，坤似乎有点清醒了，他小心地抬起我的头，心疼地吻干我脸上的泪。
　　“傻丫头，好好的生日，哭什么？”
　　“我想家了。”
　　“小鱼不哭，要不……我明天送你回家。”
　　我摇头，但我更留恋这里。然后我笑着又拿起桌子上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坤握着我的手引导着放在他的胸口，从手心传来阵阵的跳动，是那么有力。坤将我抱在他腿上说，我的心脏只为你跳动。我的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
　　【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我全身酸痛伸着懒腰，然后发现坤正微笑地望着我。他伸手搂着我赤裸裸的腰，一股巨大的气流立即堵塞了我的胸腔。我推开他，睁着大眼惊吓的望着他，想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小鱼？”
　　“这次你又没跟我说，这是我的第一次。”
　　“我会负责的。”
　　坤强迫的将我往他怀里搂去，然后他继续说，抱歉，小鱼，昨天晚上我们都喝多了，我是无意的，但我会为我自己所做得负责，请相信我。
　　我疼痛地流着泪点头，坤舒展眉头吻了吻我。窗外的光线温暖的射进房间内，照射在光滑干净的白色地板上。我又一次疲倦地沉睡去，梦里下雪了，坤捧着一大束美丽的玫瑰花，然后拿出戒指大声的说，小鱼，嫁给我，我会一生一世的去爱你。雪下的很大，格外美，这个冬天真好。
　　三个月后，我怀孕了。坤上班还没回来，我紧紧地握着从医院简单出来的B超单，在房间里躁动地走来走去。我想等坤回来，一切就好了。只要坤在我身边就没事了。一定是这样的。
　　门被打开了，我清晰地听到门被转动的声音。我匆忙地下楼，然后发现一个漂亮的女人牵着一个孩子走近我。我警惕拦住他们问，你们是谁？女人笑了笑，然后说，你就是小鱼，坤海说你是他朋友的女儿，度假来这玩的吧。我和儿子刚从新加坡回来，下个月我们一家都要移民去新加坡了啊，就是现在办这手术有点慢。
　　我强颜欢笑地冲她点头，心里拼命的在滴血。望着那个可爱的孩子，我别过头，重新回到了楼上。我环顾整个空荡荡的房子，却没有一点我存在的空间。我撕毁了手中的检查结果，简单的收拾行李便没有任何一点留恋下了楼。
　　“抱歉，打扰你们这么久，我现在要离开了。坤先生回来，麻烦替我感谢他。”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多留几天吧。”
　　“不了，我有点想家了。”
　　“算了，不强求了，你还是个孩子，想家是正常的事，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我坐出租车，再见。”
　　……
　　我拖着简单的行李箱，走在茫然一片的街道上。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我泪如雨下。回家？哪儿才是我的家？我一片空白，连我的体内也被掏空了。亲爱的，我爱的，离别了，天似乎在一瞬间突然像是塌了下来，沉闷地压得我无法呼吸。
　　我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事物，拥挤的人群里全是陌生的面孔。站在车站上，远处的一辆车飞快的驶来。一群人疯狂的上前来拥挤，而我在那刻也被排挤到站牌外。望着灰色的天空，手中的行李箱飞出很远的地方。而我的身体也在那一瞬间，恍惚中听到了车轮碾压过我的骨骼，因肢体断裂分解而发出沉闷的声响……
　　【后记：站在青春的翅膀上，挥霍着一些放纵的敏感，随着那些破碎的景致而落泪受伤。
　　在这个季节里年轻的心脏总在不停的挣扎着，似乎在一些杂乱的情感中，多了一份寂寞。在寂寞的夜晚，翻阅着过去曾经现在的预言与那些招摇过市的孩子。
　　终于在张扬的季节里，我翻天覆地的去放肆。我出卖了自己干净的灵魂，那些原以为的纯真，都注定与我擦肩而过。
　　有些人说，活在回忆的人是痛苦的。突然有一天，想让自己快乐，所以对着天空，决定了，不再主动，不再痛苦，慢慢地，删除了他……
　　然而被一些迷茫的情愫所缠绕，不可抗拒的疼痛，心脏上也烙印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