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微

英子的脸上有了一些的疲惫，她好久没有这样累过了。看见镜子里的脸，她感觉到自己如同死去了一般。僵硬的脸上堆砌着冰冷的皱纹，那已经不能再返回去了，如同一张被爱情伤害了的白布，就算在上面画再凄美的故事，终究也是伸展不开了，当年华一逝，再也拿不回来了。
　　朋友，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当然发生的时候是很长的时间，写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办法把每一个细节都弄的很清楚，生活不必太追求细节的，你说呢？
　　英子坐在宽大的床单子上，看着满屋子的苍凉白色，有点害怕。这个屋子是她自己亲自布置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粒灰尘，都是自己的杰作。床单子是淡雅的天蓝色，犹如把天空晕染了一下，在枕头的部分有些层进，那种感觉是奇妙的，当你把自己的长发拢起或者散开，绵长的气息陪伴你倒下去的时候，好像在身子底下终于得到了安全感，放肆的把躯体展开，然后倒下，或者自己，或者在别人的下面。
　　屋子的天花板是镀了一层黄花油漆的的桃木，上面的中间点缀了一个白色莲花状的吊灯，正好落在床的尾部，四周是金黄色的柜子，在窗户的旁边摆着几盆栀子，还有一盆孤零零寂寞的山芍药。那是梅尔在农村旅游时拿回来的，说当时有种惊艳的感觉，就放肆的采了回来。说实话，英子很喜欢那多山芍药，洁白的羞涩，让人不忍心把它吵醒，但是英子没有对这件事情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总有一天被打破，她是幽咽泛着潮湿的大红玫瑰，她不想让自己的生活中掺杂处另一种色彩。
　　电视里是电视剧，不是韩剧，是张恨水的《京华烟云》，她看不明白，觉得自己好累，她其实也不想去看明白，因为自己的生活就足够写出些泪水交杂的故事了。如果还让她选择，或许她还会嫁给房子，可是她更会选择在刹那间的些许快乐。
　　英子把手从自己的脸上滑落，她的皮肤仍就是那么的白皙，犹如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遥远的看过去，就像是圣洁的乳色，每个男人都想在里面倒上红酒。可是在兰寇的后面是深不可测黑暗的沟壑，她知道自己是年纪大了，可是自己刚三十岁啊。
　　三十？英子看着镂花的镜子，不禁泪流满面。
　　英子在大学的时代，是一个宠儿，是那么的漂亮天真，她渴望爱情，于是和很多人在一起讨论明天的希望，在殷红的桃花树旁，在黑色的奇妙浪漫下，英子是一个渴望爱情的人，她渴望能够和很多的人在一起，然后把他们统统的抛弃，寻找一下男人的心理，或者是生理。然后点上一颗正襟危坐的香烟，把自己的困惑抽出，得意的看着身边的俗人。
　　那个时候的歌吟是个不俗的人，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喜欢文字，喜欢电影，喜欢研究中国的传统文化，没有什么人可以认为这样的一个人会庸俗。他自己也不会。那个时候别人在网络上寻觅虚幻，把爱情的禁锢逃脱到底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上的图书馆里看张爱玲的《沉香屑》和王安忆的《长恨歌》之间的区别和敏感，那个雨零零的夏季，那个多愁善感的年代。
　　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应该这样子，可是在他的岁月里，总是时常的孤独，然后时常的绝望，自己像个孩子一样，把一脸的繁华蜷缩在一个不大的空间里，然后睁开萌动的眼睛，去试探这个世界。歌吟喜欢重复的看一样东西，如《暗战》，他喜欢刘德华当年的感觉，还有那个无比洒脱的刘青云，如果可能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刘德华。那个时候歌吟经常的在屏幕的跟前想上半天，眼睛里是绝望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个黑暗里的产物，他应该有两个瞳孔的。那个时候他喜欢张楚，他知道了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还有《姐姐》，从此他开始希冀着某些东西，也许是虚无的，也许是堕落的。
　　歌吟没有名字一般的容貌，他想自己应该是个名动八表的人，或者是绝世惊艳的。可是自己看着自己的镜子，看着自己冷漠的嘴唇，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无情甚至有些的残酷。两个眼睛的眼角斜斜的向下掉去，以致给人一种阴戾的感觉，可是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啊。歌吟自己认为的。他的鼻梁在眼角的地方有些的酸楚，酸楚，这是歌吟自己形容的，他说这样很形象。真的是这个样子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有一段的日子歌吟喜欢温瑞安的小说，他说自己有一天一定会像方歌吟那样找到桑小娥，或者找到一个落寞的红颜知己。只要有一个人这样，我就至死不渝。
　　那是一个有雪的冬天，路灯是橘黄的。一闪一闪，犹如妈妈的眼睛。
　　冬天的雪花市温暖的，那个时候他经常和老牛在一起，老牛是个极度自怜或者自恋的人，如果有一天他像哥哥那样从楼上跳下去的话，歌吟一定不吃惊，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老牛是哥文学的天才，仿佛是专门为了文字出生的，他可以很轻易的衡量两个近义词的重量和其中微乎其微的水分，然后把它们晒干，放好。等待着需要的主人。歌吟知道自己不行，绝对不能那样。自己是个前期的古龙，为了女人是可以去放弃所谓的理想的，或者确切的说，是为了生计。老牛不是，他是一个纯粹的古龙，虽然他不可能拥有女人。
　　永远都不可能。
　　歌吟有时候在发黄的扉页中寻找些自己的过去，他和老牛不一样，他从来不看外国的文学，因为他不懂那么长的名字，他想，还不如去读原著呢，可是自己的外语实在是太烂了，烂到一定的程度了。图书馆的温度让人可以想到温暖，歌吟看见了图书馆有许多的人在寻找些什么，他们都是那么的有气质，许多的女人都是长长的乌黑头发，单薄的眼皮向下或者斜向后插入眉梢，把所有的爱情都隐藏起来，他们的修长的腿在安静的椅子上伶仃着，这让歌吟很难过。许多的人都喜欢安静的感觉，也有很多的人在喜欢着文学，可是歌吟看起来他们都很虚假。那些女人们啊，究竟在寻觅什么呢？
　　歌吟喜欢书香和墨香，喜欢古龙的诡谲气氛下发黄的一点温馨。一盏温暖的茶，或者于袅袅的香，都是这个孩子最想要的。在一行行的书架下，罗列着许许多多的故事，都是探寻或者等待的孩子们，想来，歌吟就想要哭泣。在网络上他知道有个人叫楚惜刀，很有古龙的风韵。武侠的情节，还有，古龙的情结，都是歌吟想要的。只要是个男人，确切点的说，是个有思想有内涵的男人，总会把古龙当作自己的一点空洞，努力的去填补繁华。
　　在一个偶然的冬天，那天的夜里下着很大很大的雪花，路灯下的雪花是女人的杰作，把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温馨的光芒，是对生命的渴望，还有那么的热爱，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世界在雪花还有路灯的掩盖下，把所有的一切都显示的那么完美，那么的向上。在生活的道路上，我们是否应该多一些的想象呢？
　　在他的生命里，英子出现了。歌吟把雪花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想要扛起一些的责任，但是那天没有。醉熏，还有氤氲的空气中，弥漫了许多的浪漫，还有别的一些东西，零碎的，忧郁的在讲述些什么。
　　英子看见了歌吟写的文章，是黑暗的，也许她一点都不懂，可是那是在他的范围内所能见到和欣赏的最好的文章了，英子在审核稿件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歌吟的脸，只是文字。那天，英子和杨阳在一起坐着，稿子是普普通通的稿纸，深蓝色的墨水在稿纸上犹如有些了魔力，让那些编辑们依次的传递下去。杨阳穿着金黄色的毛衣，仿佛是一团火。杨阳在英子的旁边说，如果他长的很帅，我就……
　　英子也说，好的。我也是。俩个女人抱坐了一团。
　　那天歌吟写的是《故都的秋》，相当的没有内涵。起码歌吟自己是这么想的。歌吟的思绪很迷乱，那天的外面是阴郁的，空气中有一些哀愁的雾和烟在飞舞。歌吟一向不知道自己在冬天应该穿什么衣服，他自己时常的绝望这个生活，可是他知道自己是个不会生活的人。
　　英子看见他，倏的一下，自己的脑子里产生了爱情。那是自己的错觉。那天外面下着雪花。雪花不是很大，但是在温馨黄的路灯下，我们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的不真实。这让两个人的生活中充满了放肆的温柔。歌吟的文章有了太多的沧桑，黑色的文字欺骗了许多的人，包括英子。
　　那个时候歌吟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也许自己的一辈子就在这里泯灭掉了，可惜的是，没有。那时候歌吟喜欢纯粹的文学，还有喜欢张楚的歌，喜欢海子的诗歌，喜欢金黄色的生命，喜欢梦里的柏拉图式的女子。他和英子是不是爱情，他想，不是的。
　　老牛的文章写的越来越好了，是后现代主义的朦胧，或者干脆就是不懂的文章。那是个泛着熏黄的冬天，四五点钟的冬天，天气的氤氲，思想的忧郁，无休无止的雪花，歌吟在朦朦胧胧的天空下，遇见了郭一，遇见了许许多多的个性极强，遇见了许许多多中文系的真正文人，原来他们都是真诚的，都是那么的洒脱，歌吟看见了郭一，就笑了。那个嘻嘻哈哈，极其敏锐的女孩。于是他又想起了姐姐，张楚的姐姐。
　　歌吟一点都不帅，看起来更像个孩子。
　　老牛嘲笑他，你现在越来越不纯粹了。歌吟有些不懂老牛的意思。后来他明白了，自己是没有办法主宰自己了。
　　哈尔滨的冬天，是最纯粹的冬天。松花江的江水冻结上一层干裂的冰，那么的凉。不在害羞。雪花把北风携带来，然后自由自在的下落，把一切罪恶的黑色土地埋葬，然后敷盖上让人沉醉的洁白。冬天的雪花是浪漫的，这让歌吟的皮肤上感染了快乐，也许不再忧伤，不再哭泣了。
　　英子那个时候多年轻，想象一下，一个娇小的面容在雪地里奔跑。然后把所有的青春奉献给了一个男人，是很伟大的事情吧。是的，很伟大啊，女人的最美好的岁月都奉献给了这个人，然后把嫣红的旗袍披在自己的身上，干脆响彻云霄的唢呐，红漆沉檀木的轿子，照映着深刻岁月的红酒高脚杯，把自己就这样嫁出去，多好啊。满屋子的书香，穿衣还是对襟的唐装呋蚋祥的老鞋底子，喝的是虎丘水煮出的龙井，赏的是董其昌的字画，唱的是京韵大鼓，多么的恣意，这一切都是英子想象的故事，多么的美好啊。对于这个偏激的孩子，她想让歌吟给他，这些拥有的东西。她幻想着以后的生活，幻想着自己所拥有的，没有哀伤，没有贫穷，一切都是纯的天蓝，她喜欢的颜色。
　　歌吟时常的向郭一叙述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就像家乡的河水，流畅的不间断，永不间断，然后把自己的故事永远向下传下去。红色的柞木叶子，如同一团火，把所有的世界燃烧，飘零零的落在水中，让自己的故事点缀的更加的灿烂。郭一非常的喜欢听歌吟的故事。她喜欢安静的感觉。
　　郭一从小就在“汤头歌”的咿咿呀呀声中长大，在爷爷的“水”烟袋中吸收了“灵”性——水灵灵的眼睛忽闪闪的，朱唇黛眉，稍微有些倔强的嘴唇有些蔻丹的颜色，温软的唇啊！这让歌吟的眼睛里有了一粒红色的豆子，渐渐的绽放开了。郭一的爸爸是个在改革开放下成长起来的正统男人，赶上了邓小平旗帜下的高考制度，感受到了改革开放的沐浴春风，娶了大学的同学，生了个胖胖的闺女，一切都很自然，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罢。一张张大千的敦煌菩萨相挂在堂厅正中央，一切都是平和之态。这让歌吟自己感觉到了自卑。不一样的人群，注定了不一样的故事。
　　歌吟的家庭不好。他想起了母亲的手，豆子叶刺菜在时间的催化下把中国的黄色染上了青红。他有点不敢用这样残忍的字眼来形容那双手，可是真切的，自己的生活。歌吟喜欢谁呢？他并不清楚。或许自己喜欢的是那个古龙，他不是现实中的人，他是个活在虚无中的灵魂，没有实体的家伙。
　　歌吟不再纠缠一个人，他想放弃些东西，还是那个冬天，可是他做不到了，歌吟脑子里或者说在心里的深处，他是真正的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是他不知道是谁。他意识到自己的差距的时候，他就想远走，飞向荆棘的远方。
　　英子抚摸着自己的躯体，还是那么的洁白。柔和的灯光把屋子里映的异常的温暖。英子起身走到书房，满屋子的书籍已经落满了灰尘，光滑厚重的书架仿佛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刚刚几年啊，我们的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堪？英子把脸深埋向自己的双腿，一行热泪，汩汩……
　　英子当年对歌吟报着希望，就是这样。可是他的思想实在是太复杂了。
　　“你的古龙能当饭吃吗？”英子气氛的说道。
　　“不能。”歌吟的脖子上挣满了青筋，犹如愤怒的龙。
　　“我想要个家，你能给我吗？”
　　“……”
　　歌吟没有想到，世界上的女人是那么的复杂，或者从前的浪漫同样的不堪，当金钱的地位在疯狂的狞笑的时候，歌吟心目中的古龙显的那么的渺小。甚至可笑。古龙为了女人，散尽了金钱，英子说：“古龙还为了女人，写垃圾的小说赚钱，你为什么就不能写？”
　　歌吟愤怒了。没有想到，文人有着不同的幸福，可是却有着相同的不幸。那个雪花翻飞的冬天，歌吟依旧不会穿衣，就是那样，孤零零的离英子远去。
　　我们在想些什么，歌吟把自己的心里话对着一个空洞，把秘密全部倒出。不知道郭一还好吗？那个朋友。
　　英子把头，抬起，丈夫回来了，轻声的问道：“你怎么哭了？”把大衣轻轻的放在衣服架子上。
　　英子把泪痕擦干，痕迹在英子的脸上留下，仿佛一道小溪。
　　“哦，没什么，老牛，我去做饭了！”莞尔一笑，皱纹在苦笑着他们的生活。
　　……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人在等待着你去爱。歌吟在网上写着小说，他要继续写下去，当爱情遇到了现实，浪漫就变成了灰。从此以后，绞杀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