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莫问沈园柳

那个陌生而暧昧的来电打破我一惯的沉静。
??天地良心，在电话响起的一刹那，我心里没有一点别的想法。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把别人想得纯净、善良。尽管有时候我本人并不纯净，可是我愿意去这样猜想别人。
??依那个时间。打到家的电话不外乎是一种情况，就是叫他去打麻将的。而且必定是我那一帮朋友。
??电话有两部。一部在客厅，分机放在我的床头，红色的老式电话。用了十多年了。
?? 电话响起的时候，我的播放器里正在放着轻柔的音乐。不记得曲子了。好像是紫竹调。
?? 尖锐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在心里笑了笑。铃声响了两声就没了。他在外面接了。我轻轻的拿起电话。并不出声。我说过，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认为是我那帮死党打来的。我只是想听听是哪一个的声音。
?? “你好啊。。她在家吗？”一个陌生的女人声音。说句老实话，声音不怎么地。带有一种本地人说普通话的惯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广说普通话”这儿虽然不是正宗的广州，但也是广东省内。加上融合了湘、赣的方言，本地人说起普通话总是让人感觉嘴里像含了一团棉花，含混不清。比如说“人”字，总感觉像是在说“能”。而且那个“啊”字拖得老长，像懒婆娘的裹脚布，又长又臭。
??客厅里的人含混了几声。以干笑几声算是代替了那句关于“她在家吗”的询问。
??我的心开始下沉。我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无意中撞入一个私人禁地的小偷。那种羞愧的感觉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心。我的手在颤抖。手里红色的听筒重逾千斤。清冷如冰的凉意如蛇一样的弥漫到我的每一寸骨头。
?  我坚持没将听筒搁下。
? “你为什么老不给我打电话呀。我的电话换号了。尾数是０６３５。”那个女人的声音如蛇。不是我有偏见。是真的，就像那种响尾蛇从草丛中游过发出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我想听听他是怎么回答的。他的回答至关重要。世间的背叛大抵有三种，一种是心灵的，一种是身体的，还有一种是心灵和身体双重的。大多数认为，破裂的婚姻都是因为夫妻有一方有着第二种背叛。身体出了轨，紧跟着就是家庭的碎裂。其实不然，我一直认为心灵的背叛才是最可怕最可恨的一种。心都不在你的身上了，身体却还陪伴在你的身边。
??我的手颤抖得更剧烈了。“咣当”一声。听筒居然扑的掉了下来。电话里如蛇的声音噶然而止。
?　我有几分钟脑海里不能思考任何东西。像满山遍野的雪花。睁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电脑、音乐、台灯苍黄的光晕在我的眼前打着转、翻滚着，但是成不了形。如小时候看过的火烧云。像马又像狗，还像一个沧桑的老太太。眼泪在我的眼里冲撞着。我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门无声的推开了。他若无其事的进来了。眼睛没往我看。
?　我在心底冷笑一声。
?　我柔声的对他笑笑，刚才的电话是谁呀？
?　他不自然的笑笑，一个朋友。就是街那边的。
??哦！才认识的吧！就把电话打家里来了。进展得不错呀。
?　他没说话，脸上阴晴不定。我直直的逼视着他。他不是一个心有城府的男人。十年了。我一直很了解他。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写在他的脸上。于他而言，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　气氛像冻结了的冰。只有播放器里的音乐还一直在放着。已经放到那首著名的“二泉映月”，如泣如诉。似悲还怨。
??我淡淡的笑着：是朋友，为什么一开口就要问我在不在呀？你的朋友我哪个不认识？我语带锋芒，声音里像加了冰。
??他无力辩解。干脆不做声。
??我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拳击手，重重的一拳打了过去，但是对手却全然没有招架之功，或者说根本说就没想过要招架。于我的感觉是全无力道。如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软棉棉的。
??我垂下眼睑。突然感觉意兴无。就像一个拳击手，蓄满了劲，使命的打那个美丽的肥皂泡，满以为，会有烟花般的惊艳，却不料，着落处却是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出手前，豪情万丈，出手后，方觉得力道全无，懊恼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