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成正果

一：反作用力爱情
　　一大早被电话催命般的铃声从美梦中拽出来。
　　“死党，我要结婚了。”声音像盖楼没打地基，郁闷到背气。
　　“你这声音适合报丧哎,重来!”我胡乱扣上电话，懒懒地转过身去希望继续熟睡。怎奈交友不慎，算准了时间扰人清静。
　　“我要结婚了。”这次像一个女人脸蛋很美，只是身材类似于狒狒，花两百万缉拿的案犯，原来是偷了速食店一只炸鸡腿，声音超夸张。
　　交此损友，我已全无睡意。突然感觉枕头有点不对劲，提起来沉沉的还直往下滴水，恍惚间记起昨夜支离破碎的梦，不知又是哪个痴情人被严辞以拒，定是那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时流下的伤心泪，蘸一点在嘴边，果然是咸的。摸摸自己的眼睛，又酸又疼，莫非……哎，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
　　“我要结婚了。”很久没有晒到阳光有些发霉的声音。
　　“结婚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吗，却听不出你发自肺腑的开心。”
　　“是啊，我一直期盼，甚至比期盼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久旱的地里迎来一阵春雨，家住二十八层最近装上了电梯，楼上吵闹的装修终于完毕，讨厌的老板要被调离，我确实值得为此欢天喜地。
　　“可你好像并不开心。”
　　“是吗？”她像在问我，又像在问自己。
　　“你是不是得了婚姻恐惧症，不确定这是现实还是一场美梦。怕他不是你要的老公，婆婆将来对你很凶，自己对蒸、煎、煮、炒一窍不通，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不够贴补家用，生孩子一定很痛，而且还会身材走形，整天在家四目相瞪，无聊透顶的使人发疯，不请假和朋友去玩会遭到大发雷霆，担心洗衣服要双人份家务繁重，还会以最快的速度进化成阿婆阿翁。如果你有这些症状说明病的不轻。”
　　“那要怎么办？”
　　“到屠宰场观看杀生，夜里独自走偏僻的胡同，多多欣赏灾难片和恐怖电影，选几个凶神恶煞的面具挂在家中，听听新闻联播里难民传来的哭声，每晚多做几个噩梦……”
　　“停，你是在治病，还是在制病？”
　　“这个你就有所不懂，以毒攻毒包治疑难杂症，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你经历了如此的恐惧与悲伤后，心理承受能力必然大增，再去面对婚姻的时候你以修炼成精，哪还会有婚姻恐惧症。”
　　“可我怕被吓成精神分裂，再说，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婚姻恐惧症。”
　　“那……”我想了想说：“那就是这场硬仗让你打的产生了惯性，全国解放了你还想着抗日战争，紧绷的思想无法马上放松。”
　　“惯性？”
　　“就是说现在的你还不敢相信眼前的一片大好形势，仍旧停留在苦难的相爱过程中。”
　　“但愿像你所说的，我们走到今天确实经历了苦难的相爱过程，当初身边所有人甚至包括你都认为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并加以阻止。
　　你们认为我们甚至没有最基本的共同爱好，于是他买回一只我非常喜欢的猫，并开始学习如何帮它洗澡，我弄来许多飞机、坦克的模型摆在家里，并翻阅研究机械的杂志资料。
　　你们认为我们性格差距太大，于是他推掉所有应酬只为陪我做一天头发，我在布置俱乐部的家，为他的朋友开派对做披萨。
　　你们认为我们的品味难以达成共识，于是他整天西装革履的扮成绅士，我把自己包裹的像只粽子。
　　你们认为我们的生活习惯水火不相容，于是他把我的生日刻进生物钟，每次所送的礼物也各不相同，我不再偷懒，而且变的爱做运动。
　　总之，你们就是认为我们不适合在一起，于是我们用尽千方百计，努力证明我们会幸福到底并不离不弃。”
　　我感叹：“是的，你们做到了，非常了不起，我们也被感动了，所以很看好你们的婚礼。”
　　“问题就在这里。”她突然变的歇斯底里：“如果你们一直阻挠下去，我们便会一直努力并坚持下去，但现在来自你们的这些外界压力消失了，这也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努力的原动力。”
　　“等等”我整理一下被这个大转折颠覆了的思路：“从小就认为好好学习是要出人头地，长大后才知道那只够维持生计。认为助人为乐是天经地义，长大后才知道那也是因人而异，认为有的同学考第一是他们努力，长大后才知道老师是他家亲戚，认为促使两个人在一起是爱的神奇，你却说是外界压力，难道原动力真的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变的不着边际。”
　　“看来这就是我们的症结所在了。
　　“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就怕现实比我想像的更糟，我们的感情像物体受力后产生反作用力一样简单的来，也会像失去受力后反作用力消失一样简单的去。
　　大概我们结婚以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讨厌的猫烤来吃，而我认为那些飞机、坦克的模型摔坏比摆着它们更加美妙之致，还有那些该死的机械杂志是生炉子最好的废纸。
　　他认为所有做头发不能在一小时之内完工的理发师都该下岗，因为他们的化学剂最终会把你的头顶变成北大荒，如果他的朋友再胆敢来我家开派对，我便把家装修成佛堂，他们来之前先要上柱香。
　　他认为自己不适合西装革履，领带勒的透不过气，我需要一把剪刀，或直接撕掉那些让我不舒服的粽子皮。
　　他的电脑会提醒他日程安排，包括我的生日，买礼物是他秘书的份内之事，我爱运动是因为最近太能吃。
　　总之，我们让所有人感觉我们适合在一起，而我们之间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统一战线只是为了消灭八国联军，等敌人打跑了照样把界线画分，因为你们根本存在着内部矛盾，只因国难当头才被迫对外齐心，这才是你们取得了胜利却高兴不起来的真正原因。”
　　她沉默了一会说：“我想是的。”然后又绝望的问道：“现在我们的下场是不是只剩分手这一种可能性了？”
　　“让我看看你们的感情是否还能绝地缝生，他送你贺卡开头的字总是你的昵称，你独自回家后五分钟之内他会打来电话确定，散步时他总是走在你的左手边，稍微有风就会问你冷不冷，你去他家发现上次送他的花都干了他说忘记扔，他开会的时候你打去电话，他不是说要你呆会儿再打来而是说等一等，你撒娇他会耐心的哄，你的鞋跟掉了他不是让你原地不动，而是拿着鞋跟陪你一起找修鞋工，他从不在你面前夸奖其他的任何女性，你们一起看电视摇控总在你手中，他的车上有你爱吃的东东，他养成习惯随时向你报告行踪，你表扬别的男人时他有不自然的表情。他有几条做的和以上条款相同？”
　　“他都做到了，可这是做给你们看的，是反作用力。”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难道你没注意到，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们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人，你不觉的这些微小的细节足以代表着什么吗？”
　　她很用力的倒吸了一口气：“你是说他……”
　　“他爱你”我斩钉截铁的告诉她。
　　“可我……”
　　“你刚才正在为要和他分手而伤神，所以你同样爱他。”
　　我补充道：“你们的爱情已经在反作用力上嫁接成功，至于原动力现在没有任何意义，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接受祝福。”
　　她不讲话，只是偷偷的笑。
　　二：冰山的阴影
　　和死党通完电话，突然感觉口渴，大概是因为昨夜严重脱水，渴光了家里所有的矿泉水、果汁、牛奶甚至鱼缸里的水，总算补回来了。
　　这时候，邻居家的女孩来送请柬。
　　我问：“谁要结婚吗？”打开请柬看到一笔漂亮的字，想来在这心浮气躁的年代，能写出这种字的人一定也不赖。
　　“我”她说。
　　我疑惑的看看她。
　　她笑嘻嘻的：“不像吗？”
　　我知道这丫头酷爱胡闹，她的爸妈离婚很早，大概对她的影响不小，妈妈也拿她没招，还时常拜托我劝她不要乱跑。听说她小时候在学校，新来的老师向校长报怨她总是迟到，校长说你的面子还真不小，别人上课她根本不到，那位老师还为此被评上优秀教师称号。
　　长大后的她染了红色头发，衣服紧的快要爆炸，浓装艳抹的脸像一幅油彩画，手臂上还纹了一朵玖瑰花，经常听她在街头和人破口大骂，仗义起来像个女侠。
　　我摇一摇手中的请柬：“耍宝？”
　　“不是。”
　　“和谁？”
　　“你见过的，一位优秀男士。”
　　“经常送你回家的那个？”
　　“点点头。”她说。
　　那男孩一定混黑帮砍砍杀杀，身上应该有不少伤疤，胡子很多天没刮，墨镜纵然阴天都从不摘下，挑染了几撮白色的头发，烟草已熏黄他夹烟的指甲，一身牛仔装肥肥大大，摩托车声音超大，来去好像导弹轰炸，古惑仔版的优秀男士。
　　“你认为他怎么样？”她问。
　　我心想，如果我说他很臭屁，她回去跟他泄密，保不齐今天就是我的死期，他拿刀子把我堵进电梯，按了一下顶层升上去，二楼的时候上来一位恐龙弟，我急忙冲他把眼睛挤，他大概很少有机会接近美女，而且是别人主动向他示意，他激动的结结巴巴问一起喝咖啡可不可以，我求之不得的点头盼他带我离开这里，没想到这只恐龙真是太没出息，英雄救美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不好好珍惜，立马兴奋的晕倒在地。我们来到楼顶，他逼我从十楼跳下去，我只得使出美人计，说我好怕怕声音娇滴滴，他恶心的呕吐不已，可依然说不能改变原则性的东西，我只好把眼睛一闭，优美的飞身坠地，还好有个在路边睡午觉的乞丐垫底，我只蹭破点皮，但为了避免黑帮追杀，也只能亡命天涯，一辈子都在后悔当初说错一句话。
　　看来还是保命要紧，于是我违心的说：“他确实是位优秀男士，就像正义和勇敢的化身，平常肯定没少除强扶弱、劫富济贫，为维护世界和平担当重任，呼吁关注艾滋病人群，鼓励他们与病魔搏斗战胜死神，倡导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在家庭中得以延伸，坚决将家庭暴力斩草除根……”
　　她已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说的是超人！”
　　我得意起来，没想到关乎性命的重要问题，被我区区一个马屁就摆平了。
　　她突然停止笑，换了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凑过来问：“你对他有偏见？”
　　我条件反射似的搪塞：“没有啊！”她变脸之快令我措手不及。
　　“其实也没关系，我们都习惯了。”
　　“请柬上的字是他写的？”
　　她点点头。
　　我难掩惊讶：“他写了一手好字。”
　　“和他外表不配吧？”
　　我没有支声。
　　“其实他孑傲不逊的外表下是一张纯真的脸，孤僻是父母离异贴下的标签，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靠自己开了一家网吧，网名叫我想有个家，他努力攒钱再匿名寄给生病的妈妈，别人过节团聚时他独自对着电脑发傻，儿时的一张全家福被他珍藏在皮夹，过生日收到的礼物是自己寄给自己的贺卡，住的房子总是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有时间他喜欢呆在家里画画……
　　这些事他从来不会告诉别人，正因为两个他最亲的人伤他最深，他才学会对任何人不再信任，只为保护那颗可怜的心他把自己伪装的无所谓、不认真。”
　　我无言以对，愣在那里，想到所有的硬壳动物，都是因为自身的柔弱才有硬硬的背。
　　她脸色暗淡，我知道触到她的痛处。
　　“我对爸爸的记忆只是一个轮廓，因为他离开后再没回来过，妈妈整天忙着工作，我知道她很辛苦，一个人要负担两个人的生活，也许是我连累了她，否则她会好过，而我……我是多余的！
　　没认识他之前我同样不认识快乐。我甚至渴望得到批评，至少那代表着还被看重，害怕别人的无动于衷，让我感觉自己很没有用，只有他会想到考试不好我也需要安慰和鼓励，做错事情有可能是我不懂，我在他那里得到从未有过的尊重，他甚至可以为我打架拼命，或许是因为同病相连让我们走到一起，他用他的方式让我感动。
　　所以我要做他的新娘，嫁给他！”
　　她一番话讲的我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你们一起经历过风吹雨打，一定可以组建一个幸福的家。
　　每天早上两人一起锻炼，早餐有热的牛奶和一颗煎蛋，然后他接你上下班，你把家布置的温馨浪漫，他会称赞你穿哪件衣服都很好看，你为他的生日礼物精心挑选，家务活两人总抢着去干，吃鱼时都说爱吃鱼的两端，哪怕分别只有五分钟也要恋恋不舍半天，你得了感冒，他担心的坚持要你住院，每月抽时间外出度假几天，碰到再漂亮的女人，他对你的忠贞都不会改变，然后生一个聪明、健康的宝宝，生活一定比蜜还甜。”
　　“你是火星来的？”她惊讶的问。
　　“怎么啦？”
　　“看来你已经受言情小说和电视剧毒害太深，现实何等残忍，怎容的下美好的东西生根，要么不等发芽就残遭夭折，要么坚强的存活下来，但早已被现实熏染的变了模样。
　　每天工作忙的饭没等嚼就要往下咽，更别提花时间去锻炼，工资付完水电费后刚好用完，哪还有买礼物的钱，遇到漂亮女人后男人恨不得和你老死不相往来，谁会笨到去相信忠贞，恋恋不舍的眼神，只适合老婆以外的女人，婚姻中最容易得到的是争吵和伤痕，生了孩子以后就更别想翻身。
　　而你，居然把婚姻想像的像童话一样天真。”
　　“你看到的并不是婚姻的全貌，那只是冰山一角。”我心里也开始对婚姻本来的面目产生怀疑，所以话说的没有底气。
　　“是的，只是冰山一角，婚姻根本就是一座大冰山，误会和争吵结的冰，等到这座冰山够大，够冷的时候，大人们一走了之，却把孩子压在下面。”
　　“……”
　　“我是曾经的受害者，所以不会再去制造伤害。”她接着说：“我们结婚以后不会经常想见，各自还是住在各自的家里面，只是寂寞孤单时彼此相伴，平时在网上聊天，一方发脾气另一方可以立马下线，所以哪怕他气的把电脑砸烂，我依然眼不见心不烦，第二天下载一些可怜的图片，发过去向他道歉，很简单的就能平息一场家庭中的战乱。
　　我们不需要操心柴米油盐，也不干涉对方的社交圈，给彼此足够的空间，也许偶尔寂寞的想念，约在一起享受浪漫，也许半年都不来电，街上匆匆擦肩，我可以有一夜情，他可以有婚外恋，我们唯一没有的是责任和牵绊。
　　大概以后会有比较特殊的商店，我们可以租个宝宝新鲜几天，享受完天伦之乐记得归还，所以我们是丁克家庭，生孩子的计划永远不会出现。”
　　“你曲解了幸福。”
　　“没有责任就没有伤害，没有伤害就是幸福！”
　　“婚姻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无所谓的笑笑：“我只需要知道离婚真的很简单。”
　　我惊愕！
　　三：女人角色反串症
　　邻居家女孩走后，我感到窒息，决定去附近公园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今天的空气果然清爽，大概和我昨天经过停车场时，堵了好几辆车的排气管有关系。
　　正好碰到我鸟语补习班老师在这里晨跑。
　　我对她尊重有加，经常向她请教鸟语是怎样练成的。
　　原来她曾经暗恋一位大鼻子、蓝眼睛的家伙，每天痴痴的站在那家伙常去的咖啡馆门口偷偷看他，几十天如一日的坚持守候，终于感动了上苍，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她得到那家伙写的一行不认识的字，欢呼雀跃的离去，她把这份天书精心保存起来，视若珍宝，为早日弄清天书上的内容，她发奋图强，留学到英国深入学习鸟语，三年后学成归国，打开天书破译其内容，她看完后非常郁闷，上面写着：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请进来一起喝杯咖啡。她重新找到那个外国佬儿，可人家如今已为他人夫，已为他人父了。
　　这件事每每提及，老师总是懊悔不已。
　　我小学生一样跑过去打招呼：“老师好。”
　　她停下来，用手拢一下披肩的长发：“咦？你也来晨跑？”
　　“是啊，老师。”
　　“求你了，别这么叫我好吗?把我都叫……叫的多出白头发了。”
　　“是，老师！”
　　“还叫，你存心气我。”她假装愠怒，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干嘛，你又不老，那么忌讳一个称号。”
　　“你现在当然不会理解三十岁以后还没嫁掉的女人，我真的对那个字过敏，听到会鸡皮疙瘩起满身。”
　　她的样子认真的好笑，女人总是在为年龄烦恼，十岁的时候盼望快快长大，能和王子住进城堡，二十岁渴望得到成熟的妩媚妖娆，三十岁担心自己会提前衰老，四十岁开始装嫩讨巧，五十岁不再信任化妆的技巧，六十岁彻底绝望，明白忧郁也是徒劳，青春是女人唯一的法宝，却任谁都无法把它抓牢，因为岁月是无解的毒药。
　　我们开始沿草坪慢跑。
　　她问：“你常来吗？”
　　“偶尔，不过我好像不太会慢跑，总是不由自主的跑很快。”
　　“那你适合当运动员。”
　　“可能跟我小时候的遭遇有关系，当时在我上学的路上，有一条野狗神出鬼没，所以我每次经过那段路，总是以比野狗更快的速度冲过去，可能慢慢形成思维定式，现在再去走那段路还是用跑的，而且从那以后，每当我跑起来，只有保持比野狗更快的速度才有安全感。我不知道那些运动员是不是小时候都有被野狗追的经历，像王君霞，可能是刚好追她的那条野狗速度很快，而追刘翔的那条还会设置障碍。”
　　“没想到世界冠军都有如此悲惨的童年往事。”她同情的说。
　　“对了，你经常来跑步吗？老……”我忙捂住嘴，把那个字咽回去。
　　“只是最近，因为要把气色养好，美美的去拍婚纱照。”
　　“要结婚了？”
　　“对啊，再不嫁掉恐怕要跳楼价大甩卖了。”
　　“你才不过三十一，又没老到那步田地。”
　　“讨厌，又提那个字。”她板起脸，继而又自怜自叹：“其实本来我并不是很在意年纪，直到前不久参加宴席，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当众叫我阿姨，我才意识到年龄危机，当时心从头顶凉到脚底。”
　　“也许那女孩叫的是你身边的另一个女人，你应该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
　　“可当时我周围没有其他人。”
　　“也许她酒喝的太多，称呼上难免出错。”
　　“听说她当时刚刚出院，医生叮嘱要戒酒戒烟，所以她当晚滴酒未沾。”
　　“也许她的眼睛不好，隐形眼镜还没买到。”
　　“听说她开着一家眼镜店，要戴眼镜非常方便，而且不用花钱。”
　　“也许她长的很抱歉，又妒忌你的容颜，故意这样做是因为年龄是她唯一的卖点。”
　　“可她长的很像小甜甜，金色波浪长发垂到腰间，走到哪里都自成焦点。”
　　“也许她刚刚失恋心里很烦，所以对任何人口不择言。”
　　“可她有英俊的男友陪在身边，还对她殷勤非凡。”
　　“也许……”
　　“没有也许，不关别人的事，是我本身出了问题，眼角的皱纹已非常清晰，脸色毫无朝气，发型和穿着太过随意，看上去足有五十好几，难怪人家会把我划分到阿姨栏里。”
　　“相信我，你真的没有那么差，看上去顶多四十八。”
　　“啊？”她突然的停下来呆在那里，眼睛睁的好大，里面装满绝望和惊吓，双手捂住嘴巴，定格。十分钟后回过神来问我：“真的吗？”
　　“玩笑话你也当真。”我围着她继续慢跑。
　　但她还是黯然神伤起来。
　　“等等。”我停下来，突然想到一件事，忙问：“你先别郁闷，刚才提到的那个女孩长的很像小甜甜，有金色的长发，刚刚出院，还开着一家眼睛店？”
　　“你们认识？”
　　我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她。”
　　我拉老师继续慢跑，她追问：“你认识她？”
　　“中学时她儿子是我同桌，所以我对她了解很多。我知道她身上大概每部分都做过整形，这次住院是第三次隆胸，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还很年轻，她称任何女人阿姨说是为了与众不同，其实是想保持心理平衡，一头假发每天弄不同的造型，店里挂了许多她自己的照片，我猜她一定很自恋，为免泄漏年龄的秘密，她的男友个个小到可以做她儿子的弟弟，大概你们那天宴席上的灯光差强人意，或是你离她不近的距离，才会认为她的年龄只有二十几，如果你看的仔细，她会很像整形失败了的布兰妮，而且是老年版本的盗版……”
　　我转头，突然发现老师不在身边，再往后看，她正气喘嘘嘘的紧赶慢赶。
　　她追上来捂着胸口，等喘的不厉害了说：“如果追你的那条野狗速度再快一些，说不定你现在已经是世界冠军了。”
　　我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她接着说：“你有一个优点我直到今天才发现，做事非常投入，连我喊你都没听见。”
　　“那我刚才讲的话你听到了吗？”我不好意思的问。
　　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你自言自语的跑了，我根本追不上。”
　　我想想自己刚才的情景，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是神经病，嘴里唸唸有词，还拼了命的往前冲。
　　老师把我拉到草坪边的长椅上坐下：“我怕了你，咱还是坐着说好了。”
　　于是我只得把刚才的话念经似的重复一遍。
　　老师听了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你是说她儿子是你曾经的同学，那她至少也有四十多岁了吧？”
　　“或许更老些！”我落井下石。
　　“这个老妖精居然叫我阿姨，她一定有严重的心理疾病。”老师愤愤的说。
　　“没那么严重，这只是女人角色反串症的一种。”
　　“女人角色反串症？”
　　“难道你没发现女人喜欢挑不属于自己的角色扮演。小女孩把头发高盘，老女人却梳起两只小辫。小女孩穿着颜色偏暗，老女人却喜欢亮丽光鲜。小女孩挽的男友人到中年，老女人爱找年轻的小白脸。小女孩经常难展笑颜，老女人故意阳光灿烂。小女孩做事果断，老女人却撒娇要人管。而且年龄差距越大，症状越加明显。”
　　“那个老女人恐怕是病入膏肓了。”老师对那女人还在耿耿于怀，不过现在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别埋怨人家了，要不是她一语惊醒梦中人，说不定你到现在还没放弃错误的独身主义呢，好歹人家成全了你一段姻缘。说说你那位吧！”
　　“其实也没什么，前段时间总去喝咖啡，结果有个蓝眼睛、大鼻子的家伙，总是傻傻的站在咖啡馆门口，含情脉脉的注视我。想起自己曾经的血泪史，决定报复一下外国佬儿，于是在纸上用中文写了：如果你愿意做我男朋友，请进来一起喝杯咖啡。谁成想他居然看懂了，一屁股坐下来就和我边喝边聊。我赶紧又在纸上用中文写：对不起，我刚才是开玩笑。可这次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懂，我又用英语解释了半天他还是摇头。就这样，不但没有报仇血恨，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了。”
　　“幸亏是这样，要不你拼死拼活学的鸟语不白白浪费了吗？”我不无愤恨的说：“又让外国佬儿略夺去祖国的一件珍宝，便宜他们了。”
　　老师开心的笑了起来。
　　四：完美回忆
　　我离开公园，顺路去买一份烤面包做早餐，于是走进常去的一家面包店。
　　买面包的女孩很热情的跟我打招呼：“嗨！今天还是一份草莓酱面包加一杯奶茶？”
　　“嗯，今天不用带走，就在这里吃好啦。”
　　“这些天吃的早餐都一样，不怕造成营养不良。”
　　“我认为与其营养搭配的乱七八糟，还不如完全相信大脑，它会根据自身的需要发出相应的信号，困了就想睡觉，渴了想喝饮料，饿了想找东西吃饱，我现在想吃面包，大概是身体里面包的营养缺少，所以我从不为难自己的爱好，尽量配合大脑的指示和领导。”
　　她笑笑：“最后一次夹面包给你了。”
　　“干嘛，以后不做我生意啦。”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她把面包和奶茶递给我。
　　我就在旁边桌上坐下边吃边和她聊天：“找到新工作了？”
　　“对啊，新工作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上班，需要干的活种类广范，终身制没有保险，老板随时查岗说翻脸就翻脸，更可怕的是没有工资发还不允许休班。时不时还要倒贴呢。”
　　“啊，什么工作这么惨？”
　　“老婆！”
　　“你要结婚了？难怪今天见你春风满面，恭喜啦！”我接着说：“现在倒贴的工作真的很红，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碰到，讲讲，好让我取取经，也好早日修成正果。”
　　“我们从小就认识……”
　　“青梅竹马？”
　　“我们住在同一个小村，两家又离的很近，所以经常来往像一家人。
　　那时候我们还小，整天在一起打打闹闹，我有好吃的和他平分，他总借小人书给我看。我用水彩笔帮他化装成超人，他把我白色的裙子画成漂亮的小花裙，我们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结果却被大人骂了一顿。有时去小河捉鱼，回家养在瓶子里，他说那条大一点的是我小一点的是你，我们高兴的看鱼儿游来游去。夏天的傍晚，我们坐在大树下乘凉，听奶奶讲织女和牛郎，他告诉我说长大后要打败王母娘娘，让牛郎织女不再隔着银河相望。”
　　“是不是长大后他叮嘱你过马路要小心，零食不要吃的太多，早晨按时打电话叫你起床，提醒你早餐要记得，牛奶一定要喝，天气不是很好，雨伞最好带着，你嫌他比你妈还要罗嗦，他说从小把你宠坏了。你安心的好好工作，下班回家发现桌子上有削好的苹果，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和，让你先去洗手，饭菜马上出锅，你等不及伸手捏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说味道还不错，他笑着问是不是很饿。
　　终于有一天你告诉他你谈恋爱了，第二天领回男友介绍说他是你哥哥，男友不希望他干涉你们的生活，他自觉的开始对你闪躲，你和男友一开始还很快乐，你尽量满足男友的所有苛刻，但心开始慢慢的寂寞，直到有一天胃疼，你才意识到早餐很久都不曾吃，下雨天常常被淋湿，水果很长时间没有买，下班回家后不再有可口的饭菜，冰箱里不会随时放满好吃的，没人打电话叫起床的早上就是迟到，工作也常出差错。你醒悟过来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但他已身在异国。
　　你笑自己是个傻瓜，拥有的时候不懂去珍惜，于是拿寂寞把自己惩罚，买了一堆方便面供三餐打发，拒绝了所有追求者的玫瑰花，努力工作不想其他。下班回家后惊奇的发现桌上有切好的哈蜜瓜，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着做菜，见到你说先去洗手不准乱抓，你愣在那里满眼泪花，哭着责怪他把你宠坏了，他转过头来轻轻的说我一直在等你长大。”我陶醉的双手抓着面包贴在脸上，找那种很窝心的感觉，结果弄了满脸的油，很恶心的感觉。
　　“根本不是这样，十年前我们背井离乡，家依然近在咫尺，人却在不同的城市，每次回家赶的时间都不巧，不是我刚来就是他没到，他的消息我知道的很少，但始终希望他过的比我好，终于我们在昨天重逢，结婚的打算才尘埃落定。”
　　“你们已经十年未曾谋面？”
　　“虽然相隔了十年，但小时候那种亲切更加明显，那些童年往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他的声音常回荡在我耳边，儿时培养出来的感情纯净依然，丝毫没有世俗的污染，它像酒被封存了十年，重新打开味道更加香甜。”
　　“可万一不是酒而是白菜怎么办，放了十年就算外表还好里面早已变烂。”
　　“白菜？”
　　“我认为，你至少应该花点时间，弄清楚它究竟是酒还是白菜后再决定未来。”我表情严肃，好像有救姐妹于水火之中的义务：“十年的时间毕竟不短，足以把一些东西改变，你不能仅凭小时候的一些观念，把婚姻决定的如此武断。
　　他可能早已不爱吃以前的肉丝面，还会介意你的口味总是太咸，他要参加上流晚宴，而你连晚礼服都不会穿，他怕你给他丢脸，所以整晚都离你很远，你只能无助的忐忑不安，回家后他向你道歉，你说都怪自己不好却并没有把他埋怨，他过意不去所以答应改天陪你好好玩，你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起点，他在为你而改变，第二天你提及此事他很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陪你去吃路边摊，你开心的点了两碗米线，把自己的一碗一口气吃完，他只是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点，然后不等你，自己先回到车子里面。你们去电影院，你看的津津有味他却总上洗手间。他带你去见外商，你连别人名片上的英文都读不全，只能在他们讲话的时候堆起笑脸。
　　你们根本没有共同语言，人的忍耐是很有限，仅靠小时候的一点好感，婚姻能维持几天？”
　　她想了想，很坚定的说：“为了他，为了我深信不疑的感情，我有足够的动力把自己改变，我不会给他丢脸，努力让自己的口味变淡，学做他爱吃的饭，更不会逼他陪我吃路边摊，只要他愿意，我会认真的把英语练，买书学习高贵的装扮，相信用不了太长时间，一定能培养出我们的共同语言。”
　　我看这招不灵，于是说：“万一他这些年混的很惨，好不容易和朋友合开了一家店，却被朋友暗算，全部积蓄一夜之间赔完，还被别人诬陷，最终委屈的在监狱里关了两年，出来后吊儿啷当无事可干，又无颜回家面对亲人的期盼，只能变成流浪汉，在异地他乡过一天算一天，生命变的灰暗，为了维持生计迫不得已上了贼船，和一帮同样无家可归的人偷些小钱，吃乞讨来的残羹剩饭，有时睡在路边，平常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母亲问他在什么地方上班，他答非所问说工作刚换，紧接着说声再见便把电话挂断，眼泪第一次变的不值钱，他最终向高利贷借钱去赌，希望能够一夜暴富，偏偏每次都输，逃到你这里来是走投无路，因为他现在已经债台高筑。”
　　“从今我要做他的太阳，把他灰暗的生命照亮，我们一起攒钱把债还上，哪怕吃再多的苦我也愿意和他分享，我要让他感受温暖的阳光，给他煲心灵鸡汤，鼓励他对生活充满希望，过去的一切我陪他去遗忘。”她很认真的说。
　　“小时候你认识的层峦叠嶂，现在看看不过是几幢矮墙。小时候你以为惊涛骇浪的汪洋，现在看看不过是一块池塘，小时候你喜欢的大广场，现在看看不过是胡同口的一小片地方。小时候你认为的探险宝藏，现在看看不过是一个废弃的车舱。小时候你翻跟头打滚的大炕，现在看看不过是一张单人小床。小时候你视线里的东西，现在统统变了样，所以你不能完全信任小时候的印象。”
　　“但我信任我们儿时培养出来的心有灵犀，这种默契使我们对爱情死心塌地，只需要一个眼神我们可以表达千言万语，一个动作里面包含着特殊的意义，甚至一闪念的遐想，都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因为就像你说的，童年荒诞的印象留给我们一个完美的天地，就算争吵也能变的有趣，我们有幸成为对方完美记忆的一部分，所以那种升华出来的爱情无可比拟。”
　　我没招了，弃子投降：“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有完美的回忆？”
　　“羡慕你对爱情的义无反顾。”
　　她快乐的问：“爱一个人不就应该这样吗？”
　　五：安慰奖
　　我怀着异样的感动离开面包店。回家后翻箱倒柜找儿时的照片，看看有没有失去联络的伙伴，说不定也能从中找来一段姻缘，但看过照片后最终放弃这条红线，因为儿时的我稍微有点儿野蛮，和我玩过的伙伴不是已被致残，就是被打的至今还住在医院，估计要他们再见我实在很难。
　　不久好友两眼红肿的来到我家，嘴角微微颤动，不讲话直接把自己重重的扔进沙发里。
　　“怎么了？”我问。
　　她像没听见一样，两眼直视着前方，没有表情也不出声。
　　我拿手在她眼前晃晃：“干嘛那么悲壮，冒充共产党？”
　　她依旧像活雕塑一样。
　　我没办法，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今天好像不是愚人节……噢，我知道了，一定是卖早餐的那个老太婆少找你两毛，她这个人总是算帐不用脑，还给我算错过几遭，不过我都没跟她计较，因为那几次都是多找。今天居然少给两毛，等会儿我去向她要，一定还你个公道。”我继续逗她：“如果不是这样，难不成是世界末日？”
　　她把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无助的看着我说：“我要结婚了。”这句话像是为她的眼泪拉开了闸门，泪水立马泛滥成灾。
　　我忙喊：“你知道的我不会游泳。”赶紧拿来救生圈套在身上。防护工作做好以后，我才安心的坐下来，然后一张一张的为她抽面巾纸：“干嘛啊，喜极而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被逼婚呢，服了你啦，我看人家被逼婚的大概都没有伤心成你这样，要是为了追悼未婚少女的岁月，眼泪胡乱掉两滴意思一下就成了呗。”
　　她的男友我认识，他们是大学同学，她是美丽的校花，他虽然也不差，但在众多追她的男生中还是属于中等偏下。
　　当时她喜欢呆在图书馆，每逢雨天，好多男生等在外面，这样不但有机会和她零距离，共用一伞看起来还很亲密，只有他宁愿放弃这天赐良机，托人捎来一句别着凉和一件雨衣。
　　那时学校快要放暑假，她随口说好想念冬天的烤地瓜，晚上他提了一袋热乎乎的东西送给她，打开一看是几块烤好的地瓜，她抬头看他，他笑的很傻。
　　情人节的礼物有特殊的意义，因为它决定着是晋升一级还是前功尽弃，所以她收到的许多礼物都很有创意，但他只送了最普通的玖瑰花和巧克力，这难免有些土里土气，后来她每月都会收到一本喜欢的杂志，才明白他原来还为自己预订了一份长久的欣喜。
　　他终于把所有对手击垮，做了最后的赢家。
　　毕业后，她让爸爸托关系，把男友从偏远的小镇调到这个城市工作，两人四年的感情总算有了着落。
　　我见她哭的唏哩哗啦，生气的说：“我看你有意嫁祸给我，在我家哭的要死要活，你那男友非找我拼命不可，你真是居心叵测。”
　　她突然哭的更厉害，我无所适从，只能偷偷瞄她。
　　“他要结婚了。”她哽咽着说。
　　“我知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不烧啊，怎么今天语无伦次的。”
　　“他的新娘不是我。”说完她更加委屈起来。
　　“不是你？”
　　“那女孩是他老板的千金，虽然脾气不好，但可以让他咸鱼翻身，虽然模样很丑，但老爸很有来头，虽然身材超肥，但是超有地位，虽然人缘很烂，但将来会继承大笔财产。他只是一名小员工，有幸被那女孩看中，他心中十二万分的感动，说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次转机，婚后马上就可以升任总经理，岳父已上了年纪，早就有意把位置让给未来的乘龙快婿，到时他就可以扬眉吐气，这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一个个下地狱。
　　他说他不能再爱我，千载难缝的机遇不能错过，他们的婚礼定在下个礼拜，他希望到时我也能来，见识一下真正的气派，而那些东西我永远无法为他带来。”
　　“这个人真是太卑鄙，满眼都是利益，我知道他的突变让你措手不及，但你要明白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哭泣，感情是他用来攀爬的阶梯，权力和金钱才是他最终的目的，你应该为离开这样的小人欢喜，免得以后酿造更大的悲剧。
　　我接着说：“他不会有什么好结局，和那位千金举行了婚礼，原以为做了有钱人可以随心所欲，没想到却要低声下气，公司只是给他一个挂名的总经理，其时没有任何权力，而且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经过岳父审批。他无聊的呆在家里，老婆嫌他端来的洗脚水温度太低，一脚把水踢翻在地，还要他马上清理，他愣着不干，老婆指着他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在我摆脾气，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枚任人摆布的棋。”
　　她说：“我也要结婚了。”
　　“你……”
　　“我要比他提前举行婚礼，带老公同去向他贺喜，举杯间流露出对他的不在意，老公为我把垂下的一缕长发顺起，轻轻揽我在怀里，我小鸟依人的美丽，换来比新娘更多的收视率，出色的表现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他换着丑八怪新娘遭人非议，客人们小声的议论着他的势利，为了金钱任何代价都可以不惜，我对他的新娘依然彬彬有礼，谈笑风生说她的气质无人能比，她趾高气扬的还很得意，三分钟一趟更换新衣，他趁机想和我说上几句，我跟老公故意非常亲密，对他的话爱搭不理，新娘对他的兴趣还不及食物的五分之一，吃东西撑到礼服穿不下去，他也很早醉的歪东倒西，我要去见证这场糟糕的婚礼。”
　　“那你期待的结果是什么？他第二天早晨打电话给你，你老公接的电话说你还没有起，你知道后为老公没忍心叫醒你而大发脾气，他再打来问有没有可能和你继续，你心中窃喜却劝他不要枉费心机。他下班后请你喝咖啡说他爱的依然是你，你很开心但表现的宁死不屈。以后他经常向你表明心迹，并抱怨家里的那个母夜叉如何不通情理，他说准备尽快和她离婚然后迎娶你，你高兴的回家向老公摊牌亮底，老公说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但很长时间你等不到他的消息，直到有一天在商场碰到他陪老婆在买新衣，你走过去他假装不认识你，回家后你病倒，医院里只有老公对你细心护理，你想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对不起，他捂住你的嘴说少说话多休息，还顺便提了一个要求，以后能不能不让我总是睡地。
　　难道你真的还期望着那种无耻的人回心转意？”
　　“不是。”她哭着说。
　　“既然这样，你伤心又是何必。”
　　“为我四年的认真付出，为我四年的美好岁月。”
　　“不管怎样，你不能因为一时赌气，胡乱找个人结婚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搭进去。”
　　“我承认是赌气，但不是胡乱找人结婚。”
　　“我知道你想尽快忘记过去，找一段新的感情代替，但这需要慢慢来，不能急功近利。”
　　“他离开时落下一本以前的日记，我本想好好珍惜，翻开看后才明白他对我的虚情假意，他和我在一起的目的是要留在这个城市里，和感情扯不上任何关系，而曾经为我送雨衣的那个人是他同宿舍的兄弟，烤地瓜和杂志也是那个人的心意，可能是我对那个人像天上的星星般遥远而美丽，所以使他认为自己只配为星星着迷。”
　　“他就是你要嫁的人。”
　　“其实他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他对我的暗恋，朋友的角色他扮演了这么多年，我总是认为他对我的好是理所当然。”
　　“所以你颁给他一个安慰奖。”
　　她苦笑：“可能是。”
　　六：优质遗传基因
　　好友走后，我到医院看望表姐，她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我为没能在第一时间给生病的她送去亲人的温暖而自责。
　　现在的她想来定是受尽化疗的折磨，头发大部分已经脱落，脸上苍白的没有血色，皮包骨头在轮椅里坐着，行动不便要护士扶着上厕所，屁股上的针眼比毛孔都多，三餐吃的很少全指望吊瓶顶着。表姐的心灵一定比身体还要脆弱，常常躲着人眼泪直抹，趁护士不在把水果刀藏在枕头下面，兜里装着写好的遗言，打算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个了断。
　　我两眼热泪推开病房的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倒，表姐正抱着一堆好吃的大嚼特嚼，嘴里哼着小调，头发依然浓茂，脸色红润尚好，曾经听说过回光返照，大概和她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少，她健康的蹊跷，一定是病情不妙。
　　见到我，表姐高兴的说：“你来的正好，我正无聊呢。”
　　我走过去，把她仔细的打量一遍，悲痛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她手里拿着一块锅巴停在嘴边，用奇怪的眼神盯了我半天。
　　“表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我已泣不成声。
　　她莫名其妙的看看自己看看我，然后不知所措。
　　我边哭边说：“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拉肚子。”
　　“拉肚子？”我抹抹眼泪：“拉了一个多月？”
　　“吃了两粒药早好了，现在正在调养阶段。”
　　我更加伤心起来，多好的表姐啊，在这个时候为了怕我难过，宁愿隐瞒病情，表面表现的波澜不惊，心中一定是暗藏汹涌，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结束自己的生命，于是掀开枕头，却没发现水果刀，然后翻她衣服的口袋，没有任何类似于遗书的东西，倒是有几块夹心糖。
　　我回过神来，放一块糖在嘴里问：“拉个肚子得跑医院调养一个月，你也太资产阶级了吧，下次打个喷嚏是不是要去订棺材？”
　　表姐抱怨起来：“起初我是想感冒来着，天天洗凉水澡，洗完以后吹冷风，隔三差五的钻进冰箱冻一冻，谁知道经这么一折腾，冒没感成，体质反而大幅度攀升，除了耐冷抗冻还精力旺盛。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一咬牙一闭眼，坚持喝了一个礼拜的凉水，又吃了两盘不新鲜的海鲜外加一块发霉的蛋糕和两盒过期的罐头，还有一袋假冒伪劣的副食品，终于才拉肚子了，我这身体素质，要想得个病还真不容易！”
　　我站起来：“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办转院手续。”
　　“转院？”
　　“转经神病院！我认为你到那里比较合适，相信你的所作所为会得到那里绝大部分人的支持，那里有神秘兮兮的巫师，有看破红尘的住持，有不知姓什名谁的无名氏，有武功高强的大侠，有二战时期的勇士，有感情专一的花痴，就缺你一个脑袋短路的神经质。”
　　表姐笑起来：“那里是不错，但我是特意住进这家医院的，哪里都不去。”
　　“为什么？”
　　“我要结婚！”
　　“结婚？”我听的一头雾水，想不出结婚和住院有什么关系。
　　“我看上这里的一个医生。”
　　“你不是说医生经常草歼人命。”我猜想：“难道你是贪图优惠活动？嫁给医生医院可以给你打八折治病，平时还有吊瓶赠送，药片可以尽情享用，病房内能欣赏优美风景，一日三餐医院友情提供，外出购物有急救车全程接送，手不小心被针刺了一个小孔，医生们也会采取紧急的救援行动，因为怕感染化脓，最终采取截肢的决定，你非常怕疼，所以他们的动作又慢又轻，整个手术历时两个月完工，你被绷带缠的像木乃尹一样不能动，还在为这种特殊待遇而庆幸。”
　　表姐傻呵呵的直乐：“这样不好吗？”
　　我快被她气死了，逼问：“真的是这样？”
　　“我看上他的遗传基因。”
　　“？”
　　“他身材高大，长的也不差，再加上我这么漂亮的妈妈，生出来的孩子绝对超级无敌英俊潇洒，起码不至于是恐龙或矮冬瓜。他不戴眼镜，减少了宝宝患先天性近视和可能性，而且他头发浓密，宝宝应该不至于秃顶。”
　　“你对他的外表过于在意，他有可能表里不一，外表是金玉，里面却是败絮。”
　　“所以我才会对他进行一个多月的临床观察，现在我已得出他的诊断结果。
　　他烟酒不沾，这不仅有利于健康，而且以后还可以成为宝宝的典范。他总能准时上班，说明还蛮有时间观念，将来的宝宝不会懒散。他每次见到小孩都非常友善，有时间还会停下来陪他们玩，今后对自己的宝宝肯定更加喜欢，孩子们对他也不会讨厌。他的人缘很好，EQ的指数应该相对较高。他会劝危在旦夕病人不要庸人自扰，吃饱睡足一切会好，这种乐观主义精神对孩子尤为重要。他的衣领从来不脏，办公室干净明亮，这些都会对宝宝有积极的影响。护士都很漂亮，他的眼里却没有非份之想，应该不会没等我挂掉就给宝宝领回后娘。
　　最重要的是，经过我的深入调查和仔细盘问，得知他父母不属于近亲结婚，他家三代以内没有诸如肥胖史、重大疾病史、犯罪史、包括疯癫与口吃，他没有先天性心脏病、传染病、哮喘和高血压，估计体质还不差。”
　　“这么说他已经通过检验，属于合格产品。”
　　“他还有一样加分，那就是我认为医生的工作做爸爸比较适合，他至少知道如何防治疾病，家里什么地方容易滋生螨虫，平常怎样打扫卫生，需要多长时间的空气流通，这样未来宝宝的健康会有所保证，他了解每一种药如何正确服用，掌握基本药性，等于为宝宝请到一位私人医生，省钱又好用。
　　基于以上种种优质遗传基因，我决定和他结婚。”
　　“你是在为自己选老公，还是在为你未来的宝宝选爸爸？”
　　“当然是后者。”
　　“那你呢？”
　　“我可以得到一个聪明、健康、活泼、漂亮的优质宝宝。”
　　“你不在乎得到一个怎样的老公？”
　　“老公是五谷杂粮，没被吃下去的时候也许能区分是玉米还是高粱，但出来的时候其实都一样，所以你的任务是选择所需的营养，不用那么在意它的味道怎样，只要有助于你的茁壮成长，消化它的工作交给你的胃肠，我现在就是为未来的宝宝选择最好的科学配方。”
　　“你的眼里只有孩子？”
　　“至少比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要稳当。”
　　“你为什么会对男人产生如此消极的思想？”我不解的问。
　　“曾经我也对他们充满幻想，那时我太年轻，对地久天长还痴心妄想，我拿出自己全部的钱送他出国，守着一句他回来后和我结婚的承诺，每天辛苦的做三份工作，计划着存钱和未来的生活，没想到他学业完成连本带利的还了我三个字，是对不起而不是他爱我，他还领回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婆，我曾一直自信的认定那个位置只属于我，现在自己却变成一个过客。”
　　“所以你不再取信于他们？”
　　“男人最大的特长是编织美丽的谎言，而女人最大的弱点恰恰是耳根太软。”
　　我悲哀：“男人始乱终弃，女人会帮他们编一个完美的理由骗自己，可能他有他的苦衷，昨天他遇到一位算命先生，那人说他印堂发黑双目发青，必是得了不治之症，想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怕耽误了你的感情，忍痛和你说分手，态度十分强硬，其实他背地里伤心了好几秒钟。”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
　　我感慨万千：“如果每个人都能有你这样的想法，舍弃儿女情长从大局利益出发，把优生优育做为重要关卡，日后祖国一定能够发展壮大，人人都赛刘德华，个个都像霍元甲。”
　　“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更没有强国利民的想法，纯粹是一念之差，一不留神竟成了全国人民的榜样，真是惭愧、惭愧。”表姐笑起来。
　　“说不定他既是好爸爸，又是好老公，到时你岂不是双赢！”
　　“那就全当是我的额外收获。”
　　（七）现实主义
　　从医院出来我去超级市场买东西，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转头去看。
　　身后站着一个女子和我差不多年龄，头发金黄烫成电话线一样束在头顶，远看很像孔雀开屏，脸上粉底有厚厚的一层，腮红也擦的很重，金黄的唇彩和眼影，很像得了不治之症，超大的耳环在脸的两旁晃动，脖子上堆了一堆宝石和手指上耀眼的戒指交相辉映，上衣的料子半透明，黑色的内衣看的很清，同色及地长裙夸张的隆重，走到哪里都自成一景，怎么看她怎么感觉不舒服，大概是对有钱人的招摇有一点羡慕和一点嫉妒，但她确实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也许她要参加一个盛大的舞会在此迷了路。或是刚刚走完秀还没来的及换衣服。
　　我的视线本能的越过她去搜索呼唤我的人，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关注我的情况下，我不太敢肯定的问她：“是你在叫我吗？”心想可能是我看起来比较朴素，所以才找我问路，只要我对她热心相助，说不定能赏我颗夜明珠，一夜暴富。
　　“不认识我啦？”她的声音很大，像是在用扩音喇叭，然后哈哈大笑，引来许多关注的目光。
　　有钱人就是这点儿最可气，恨不得今天像林青霞，明天像张曼玉，如果别人认不出自己，表面大惊小怪，其实心中窃喜，否则，花大价钱置办的一身金银珠宝岂不失去意义。
　　“我是你小学同桌，不记得了？”
　　真没想到小时候那个笨笨的同桌，会摇身一变成为眼前的富婆。
　　“记起来了吗？”
　　“噢！原来是你啊！”透过那艳抹浓妆，依稀能想起她的本来模样，我感觉现在的自己有点笨笨的，还惦记着那颗夜明珠：“你最近在忙什么？”
　　“傍大款。”她笑的肆无忌惮：“我要结婚了，正在筹备婚礼。”
　　“恭喜！看来挖到个钻石王老五。”
　　“是个老头。”她说的非常爽快。
　　“老头？”
　　“头上没几根头发，满嘴都是假牙，视力和听力已经很差，儿孙也有一打，和他跑步只能用走，和他踢球不用防守，他需要定期做体验，每天吃的药比饭还要多一点，心脏也不是很好，指不住什么时候就会停跳。”
　　“天啊，你对他会产生感情？你爷爷大概都比他年轻。”
　　“早晨，会有专职的营养师伺候他早餐，餐具都镶着金边，食物是把所需的营养化繁为简，饭后去私家花园，需要坐车才能把景色浏览一遍，如果步行可能需要一整天，心情好的话他会在湖边小跑一段，再到草坪上把球练练，天气好的时候还会在花园吃午饭，那里有秋千和荡船，花园的每一处都有个小小的休闲馆，可以避雨和用餐，下午有私人的护理为他做体检，他会安排董事会的成员见面，会后他需要休息，儿孙每天只是来请个安，但很少聚在一起哪怕过年，因为他嫌太吵太乱。”
　　“他给我的感觉像是住在老人院，他需要的应该是一个保姆而不是像孙女一样的妻子。”
　　“他的别墅我至今都还没数清有多少房间，佣人多到可以组建义和团，我不会爱他，但不会不爱他的钱。”她的性格一如从前，说话直白，丝毫不会遮遮掩掩。
　　“至于钱，离开他靠你自己照样可以赚。”
　　“你是说艰苦奋斗二十年？”她大笑起来：“到头来说不定还是个穷光蛋，至少那有一半风险。”
　　“嫁给那个老头没有风险？”
　　“我们有合同，双方都要履行约定。”
　　“合同？”
　　“婚后他要先给我买一辆车和一幢别墅，虽然在他去世之前我无法使用和入住，公司有我的股，每年的分红是我的收入，另外他去世后会留给我两家店铺和一笔不小的数目，足够我这辈子挥金如土。”
　　“那你需要履行怎样的约定呢？”
　　“我平时都要在他身边，尤其是他生病的时间，两人每天一起用餐，睡觉必须在一个房间，我最好和朋友减少联系，和他的儿孙保持基本的礼仪，对佣人不得太过亲密，每月有一日外出的假期，但由司机和保姆陪我出去，在他没去世之前，不得与任何男子有任何交际，偶尔要陪他参加一些大型宴会，一定不能失态更不能喝醉。”
　　“他简直要把你关禁闭，还要控制你的七情六欲。”
　　“这本来就是一单买卖，大家从中各取所需。”
　　我问：“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她答：“这叫现实。”
　　她的司机走过来对她说：“我们回去的时间到了。”
　　她急急忙忙的和我再见，然后绝尘而去。
　　我走出超级市场，阳光强的刺眼，今天是个好日子，身边好多人都殊途同归，修成正果。
　　我也期待着自己能早日“位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