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幸福的狗尾草

冬日里，我最喜欢的就是阳光。我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经常羡慕那些老头老太太。不用上学，在冬日的阳光里，在一垛向阳的土坯墙下，坐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玉米秸上，说说闲话，唠唠家常。阳光下，老人们脸上的皱纹也如菊花般灿烂。经常盼望自己快快长大，快快老去，然后，也坐在玉米秸上去享受阳光。这就是我童年最美的梦。

     而今，皱纹也开始爬上我的眼角。每次窥镜，不免感叹时光的流逝，如白驹过隙。老家回的少了，尤其是冬天，住惯了暖和的房子，父母的那间土坯房，那个承载了我童年的欢乐与梦想的地方，在冬季也离我越来越远了。依然怀念那土坯墙下的阳光。

     前几天，小妹妹一家回来过年，自然要回去看看，我们也一年没见了。家中人太多了，叫姑姑的，叫姨的，围上来，孩子们都大了。难怪我的眼角堆满了皱纹。娘依然叫我们宝儿，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我在笑声中享受着久违的儿时的温馨。

     对老家，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感情。每次回来，都要在村子里走走。孩子们都不认识了，大姑娘小媳妇，也不知是谁家的了。老人们有的还认识，过去打个招呼，可人家又不认得我了。很费劲的介绍一番，人家连连说，大了大了。我暗笑，岂止大了，我也快老了。老家的条件 好了，土坯房已经不多见了，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也不多了。物质的享受，淡漠了人间的真情，那一道温情脉脉的风景，将随着时间的流逝，淹没在钢筋水泥中。

     自小在农村长大，对土地有一番说不出的眷恋。和妹妹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脚下的土地温润而有弹性，让人感觉心里很暖。四周的田野很空旷，黄绿的麦苗点缀其间，给荒芜的大地平添了几分生机。远处的树直立着，斜阳挂在树梢，散出宁静而柔和的光。我瞧着他，一点也不刺眼，他瞧着我，温柔如水，一如母亲的目光，抚慰着我心中的痛。和妹妹闲聊着，知道妹夫下岗了，靠低保和妹妹1000多块的工资度日。不艰难，也不宽裕。我说，知足吧，人不能不知足，不知足上天要惩罚的。说给妹妹，其实更是说给自己。近半年来，一种莫名其妙的痛总是在心中挥之不去。我总对自己说，知足吧。可那种痛总是萦绕在心中。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幅流动的画，很美。我们的影子浮过路边的枯草，枯草便浸润在我们温柔的身躯中。喜欢这些草，他们也曾美丽过。有小虫为他们歌唱过，过路的小羊亲吻过他们，小蚂蚁在他们中间安过家，小蝴蝶在他们身上歇过脚，小露珠装点过他们，小星星照耀过他们--而今，曲终人散，繁华落尽，他们，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中，孤独，宁静，真实，尽显生命的本色。人生的时候是孤单的，双胞胎、多胞胎除外，可那是少之又少的。去的时候也是孤单的，同年同月同日死，不过是一份奢望。一路走来，又有几个可以相伴终生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去，可谁又能无牵挂？生身的父母，手足般的兄弟，想了又想，念了又念，爱了又爱的知己，你能舍得下谁？

     遥遥的，听见母亲的呼唤，呼唤她的宝贝回家。我瞧见，路边的小草上挂着一滴泪，在夕阳下，如一粒珍珠。小草，算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吧。我愿做冬季阳光下那棵幸福的狗尾草，可谁会送我如此珍贵的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