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送别时不再流泪

四个月，一百二十天，让一个善感的人对一条狗产生感情，或者说让一条灵性的狗对主人依恋，足够了。
　　像一个刚开始就结束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中年男人和一条叫卡卡的牧羊犬。
　　2006年十月三号晚上，卡卡来到我身边，那时它看我的眼神有些好奇，有些挑衅。四个月后，我看它的眼神充满依恋，充满不舍。
　　我不喜欢别人说卡卡是一只宠物狗，不是因为它高大威猛，反应灵敏，而是由于卡卡情感丰富，义气深重。
　　卡卡是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卡卡明天就将结束在我身边的寄居生活，也许永远离开我了。
　　明天以后，我外出归来，卡卡再也不会站起来趴上我的肩膀，我拿起话筒唱歌，卡卡再也不会在旁边捣乱，我深夜敲打键盘，卡卡再也不会在一边陪我了。
　　心里突然就很痛，眼眶突然就发热。
　　昨晚，从外面回来，我喝了很多酒。借着醉意，我把卡卡抱在怀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整个晚上，我无法在键盘上打出一个字。后来，我躺在床上假寐，卡卡前脚趴在床上，头偎在我胸口，一动不动，夜里醒来翻身，卡卡被惊动，跑过来和我亲昵，让我一气抽了七根香烟。
　　香烟可以燃烧寂寞，却无法烧掉我心里的失落与痛惜。
　　在人类面前，动物永远是弱者，它们用忠诚和乖巧，博得人类的同情和施舍，为了能与人类相依为命，它们要无奈地接受人类的背叛，忍受人类的翻云覆雨。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到莫名其妙。前段时间媒体众口一词，列举狗的种种坏处，似乎一定要天下之狗都成为丧家之犬才罢休，一时间甚嚣尘上，好像人们一下子失忆，忘记了藏獒的忠诚，忘记了警犬的功劳，忘记了京巴给人带来的快乐，忘恩负义的劣根性被渲染到极致。
　　这个冬天，在城市乡村许多不温暖的角落里，蜷缩着卡卡一样的生命，它们哀怜无助的眼神也打动不了人类冷酷的心。
　　卡卡不是少妇怀里的宠物，没有脂粉气，不会矫情。
　　我一度很排斥卡卡的存在，为它的淘气对它发火，甚至曾经因为恋床而让它饿肚子。不开心时没有好脸色对它，它似乎很懂我的内心，远远地躺在地板上，用知己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它无法用我能听懂的语言劝慰我，但我知道它能明白我心里的苦。
　　这个世界搂着你肩膀的朋友也许正算计你口袋里的钱，挽着手的夫妻也许正考虑着什么时候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有人向你笑，笑里藏着刀，有人对你说，说着些无聊……而卡卡们不会，似乎从没有想过人类的不好，永远只知道忠诚。
　　和人类成为朋友，是卡卡们的悲哀。
　　一上午呆坐在电脑前，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文字给卡卡。中午，有个好朋友在QQ上给我讲了另一段人与狗的故事。一条流浪狗在快要生产时流落到朋友家的厨房里，遇到极有爱心的一家人，顺利产下六只狗崽。后来狗崽大了，纷纷被抱养给别人，狗妈妈在一个夜晚一去不归，我说是缘分尽了，朋友赞同我的观点。朋友自己留下一只最瘦弱的小狗喂养，一次被一个跛了脚的纨绔子弟用猎枪射伤，后来这只被主人叫做阿龙的狗终于咬到那个让自己受伤的恶人，有点香港电影《阿龙浴血记》的意思。
　　朋友让我知道动物原来也是嫉恶如仇恩怨分明的。
　　卡卡也许会永远记得我这个朋友吧，这是我唯一能给自己的安慰了。
　　耳边传来周华健的歌声：
　　最真的梦　
　　你现在还记得吗　
　　你如今也是　
　　一个有故事的人　
　　天空下着一样冷冷的雨　
　　落在同样的世界　
　　昨天已越来越遥远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轻轻跟着和　
　　牵动我们共同过去　
　　记忆从未沉默过　
　　有没有那么一首歌　
　　会让你心里记着我　
　　就算日子匆匆过去　
　　我们曾走过　
　　歌声让我伤感，写不下去了。
　　写这些文字，试图明天送别卡卡时不流泪，我不知能否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