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以身言谢

那一天傍晚，我象平时一样，在江畔散步。这一段江岸游人很少，偶尔见到几个人，那也是在热恋中的男女，完全可以旁若无人地大胆。而我则喜欢这里的清静。
　　过了汛期，江水出奇地平静，如果诗意一点，可以说是静若处子吧。可是平静中隐藏着温柔的杀手，传言每年都有数人在这里丧命，这也许就是这里清冷的原因吧。
　　我正在沉思中，不远处来了一个女孩，她穿着一袭白裙，上身也是白色的。我很奇怪，虽说重庆不冷，可现在已是深秋，这种穿着无论如何都和季节不协调。顺便说一句，我经常在冬天遇到穿短裙丝袜的女孩，总是满怀同情地欣赏。好奇心促使我用目光跟踪她，她不像来欣赏风景，似乎神情抑郁，目光呆滞地朝江边走去。我的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正考虑要不要走过去，只见她纵身一跃，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转瞬不见了。
　　很久以后，当我回味整个事件的时候，我眼前还记忆深刻地浮现那道弧线。可当时，我只觉得江水很冷。她的裙子散开在水面，本能地用双手划着水，浮起又沉下，沉下又浮起，用凄厉的尖叫声对抗着死神的恐惧，慢慢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
　　在我抱着她离开水面的时候，她拼命地抓住我，微闭着眼睛，紫青色的脸上胡乱地覆盖着几绺头发，湿透了的衣服一点点地滴着水，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凹凸分明的轮廓。我记得当时问了她许多话，她都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抽搐。眼看天色已晚，我不知她家在何处，便抱着她走到公路边叫了一辆Taxi，回到我的住处。
　　进了我的单身宿舍，她惊恐地看着我，像一只无助的小鸟。我拿出浴巾，递给她，安慰道：我不会乘人之危的，你先换下衣服，休息会儿，等你恢复了再送你回去。我给她弄来了一碗姜茶去寒，她喝下后又躺下。我到干洗店洗好并烘干了她的衣服，又去买了些便当回家。她睡着了，脸色不再青紫，均匀的呼吸声伴着胸脯一耸一耸的，偶尔在睡梦中还抽搐一下。
　　一夜无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扒在电脑台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她起床的声音弄醒了我。经过一夜睡眠，她的脸恢复了健康色，精神也好多了。似乎过意不去占用了我的床铺，主动向我搭讪。我打断她的话，严厉地批评道：不管你的生活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有其它的选择么？你对得起生养你的父母和爱你的人么？
　　“爱我的人？”她喃喃地低语道，眼泪涌出来，在眼眶里打个滚，又顺着眼角落下。
　　在我的诱导下，她告诉我她的故事，不出我所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俗套。她在一家酒店打工，和一个男孩认识，禁不住男孩软磨硬缠，和他有了关系，当她把有了他孩子的消息告诉他，满以为他会高兴，岂料他偷偷地溜走了，再也找不到行踪。她因为满腹心事影响工作，老板训斥了她。她又不敢回家，不敢面对爸妈的眼光。在这陌生的城市实在找不到自己的未来。
　　“你总结过你的过去么？”我问她。
　　“总结过，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我爱他，才有了他的孩子。”
　　“你没有，你不敢面对过去”我说，“你根本没有总结过去。”
　　“你认为应该怎样总结？”她问道。
　　“你应该认识到，第一，我才20来岁，我的感情经历还是一块试验地，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第二，你应该庆幸，幸亏我现在发现自己受骗了，假如再过个10来年，就难以挽回了；第三，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还有一个人等着你去爱他，他不会在意你的过去，但看重你的未来。”
　　“你是个心理学家么？”她笑了，显然恢复了情绪。
　　“不是，但我希望你能够走出低谷，你这个年龄应该生活在阳光中。”
　　……
　　后来，我去了女孩工作过的酒店，拿来了她的东西。挺有意思的是，当我说服她并陪她去医院做流产手术，还让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太婆医生很克了一顿，说我这个年龄的男人还不知道关心女孩的身体，把流产当作儿戏。等她身体恢复的时候，我把她送上火车站，她接受我的建议，先回爸妈身边待一阵。
　　三个月后，她又在这个城市找到一份工作，约我见了一面。我惊讶她的改变，青春靓丽满是阳光，很平静地谈起以前的傻事。那晚我们喝了很多酒，我们谈了很多知心的话。她问我当她赤身裸体地钻进我的被窝，我就没有反应吗？我说有，但我不想乘人之危。她问我现在想吗，我说想但不是要你以身言谢。假如你有一天，有一天爱我不是因为我救过你，我会，呵呵，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