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忧伤

初见许梓时，是周末，我和水格趴在她租的屋的阳台上，暖暖的阳光从上面泻下来，我眯着眼睛伸出双手，想看看带着时光的温暖如何从我的指间溜走，但那一刻却从苍白削瘦的指缝里看到他的身影，修长单薄，穿蓝白的细格衬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头发柔顺地被风吹拂着。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淡漠的心绪就那样没原由的收缩了一下。我就那样站在五楼的阳光下看着那个不经意间创入我视线的影子慢慢地游移，无能为力。
　　那时我高三，水格也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高三的水格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她一直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一个人安静地做自己爱做的事。所以我们是好朋友，水格说这叫人以群分。
　　水格第一次带我走进那间房时，我看到不大的客厅和很宽的阳台，有明媚的阳光射入，迷幻而温暖，我喜欢那感觉。我知道水格一定也喜欢。我们都是沉寂的孩子，但我们都热爱阳光，所以我们总会手牵手在南楼的二十三级台阶上坐下，无声无息地感受阳光的触摸。
　　水格对我说蓝蓝这就是我现在的家，水格用了家这个词，她一直都很坚持的告诉我说那些她住过的地方是不可以用家来称呼的，因为她说它们给不了她要的温暖。所以我知道她爱上了这里，因为阳光的温度。我们都是脆弱的孩子，很容易被一点点的温暖感动。只是水格却寻觅了那么久。
　　水格很美，有高挑的身材和绝美的五官，精致却冷傲，我总是希望可以给她依靠，但是被照顾的却总是我，于是我到最后也无能为力，水格就那样一成不变的维护着自己的坚强和抵触。
　　我和水格在我们那里最好的中学读书，高三的我们和低年级的学生一样有双休日，但每年学校却考的出奇的好。
　　周末的时候我们就是喜欢像初见许梓那天那样趴在她五楼的阳台上细数阳光的纹路，看时光流过，然后淡淡地忧伤，紧张的日子也平静如水，如水－－－
　　我和水格不同班，但我们却有着其他许多心灵上的共通的东西，所以命里注定我们需要互相安慰。
　　周一上课的时候，我和水格牵着手走进学校，却意外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记忆里的蓝色细格衬衣，我的心再次猛的一抽，抓水格的手紧了一点。那是我后来看到水格手上的指甲印才记起的。我喜欢留很长的指甲，长到轻轻握紧它们便会刺进掌心，命里的痛。但哪天插进了水格的手。看见她苍白的手上我留下的指甲印，我心好痛。
　　水格下午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说：“蓝蓝，来来往往会有许多人遇到，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早上的男孩叫许梓，我们级的新同学。”我没有说话，只是心却剧烈的疼痛。我想我会爱上他，水格，救不了我。
　　终于有一天在街上，水格和我再次与许梓迎面而遇，我看到了许梓的脸，如我想象中的样子－－－安静帅气，眼神忧郁却让我温暖，那一刹那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我就那样子猝不及防的爱上了冷俊的他－－－
　　安静的许梓的到来还是惊动了高三，听说他开始收到很多来自女生的情书，他却一直很安静，生活波澜不惊的样子，他的冷漠让我很安慰，却也同样遥不可及。
　　水格看我的眼里开始有了疼痛，在周末的夜里，水格抱我的手开始比以前用力，我知道她是怕给不了我安慰。但我总是只用手抚摩她散开垂下的头发，我如此心痛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开始在夜的黑里睁大眼睛想念许梓，我从来不曾和他有过任何交流，只言片语也未有，但我还是想念他，想念白天他的样子和与他檫肩而过时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想他安静的表情和沉郁的眼神，开始深深迷恋上他冷峻的侧脸，但我们都是如此沉默。在很深的夜里，我终于还是睡不着，我放开抱着水格的手，赤着脚在她用蓝色窗帘隔起来的深水一样寒冷的夜的房间里徘徊，有时会有月光孤独的洒下来，洒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房间。我看着水格熟睡的脸，脆弱得就要流泪，水格你告诉我告诉我告诉蓝蓝我该怎么办啊水格－－－
　　但那时我高三，所以我开始吃安定，我如此希望可以睡一会儿，沉沉睡去，做一个梦，梦里没有蓝白的细格衬衣没有许梓没有他忧郁而冷峻的侧脸，只有阳光只有水格和我只有我们伸出的同样苍白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看时光流走。
　　在一天夜里我醒来，却发现水格在窗前徘徊，一如那些夜里的我，原来她从不曾睡着，原来我们都是如此疼痛，水格坐到假装睡着的我的床前，他说蓝蓝你告诉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帮你啊蓝蓝，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两个寒冷的女孩在暗夜里那样抱着哭泣直到睡着。
　　水格，你是我的影子。
　　我把CD放出来，JAY的“简单爱”，水格，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变得很孤独,而且越来越孤独，看见许梓是时候，还是习惯低下头檫肩而过，闻他走过时空气里的淡淡的他的味道，但心已经不再那么剧烈地疼痛，这一切，他似乎从来不曾知道。
　　日子就这样平淡了下来，我和水格在高三的最后也开始和身边的人一样用功，但间或我还是习惯抬头看窗外，有鸟经过，泰戈尔说：“天空有飞鸟经过，没留下痕迹，但是天空知道，飞鸟的确飞过了。”是呵，有飞鸟经过。
　　晚上我抱着疲惫的水格，我说水格，毕业以后我希望去西藏，看破碎的湖和有纯度的太阳，看藏族孩子纯真的笑脸，流失的梦想，一直到心里升起一片粲然的希望。
　　高考很快过了，接下来是让人很容易疲倦的各种复杂程序，我真的很累。
　　听说许梓考的很好，填自愿的那天我见到了他。2005年6月21日。我想我会永远记得那个日子。我坐在林荫树下的石凳上等待教学楼的水格。许梓就那样突然出现，像第一次一样让我措手不及，他在那一片阳光明媚里向我走来，是的，就那样以他一贯的姿态安静而沉郁地像我走来。他坐在了我的对面，我早已无法呼吸，那时我才是那么地畏惧着，水格，水格，水格你在哪儿。
　　许梓对我微微一笑，我像笨小孩一样闭上眼睛，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如此温暖，却让我不知所措，他说：“蓝蓝－－－”原来他知道我，甚至知道我的名字。我是只允许水格叫我蓝蓝的，但我没有生气，一切的紧张就在他说出“蓝蓝”两个字时烟消云散。后面的话好象很长，在很长的说话里我似乎看到他沉郁眼神覆盖下的温柔，如此隐忍，却让我骨髓里的寒冷也如此温暖。
　　到最后我还是记不起到底和他说了什么，那一段时间的记忆是空白的，我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我和水格报了同一所学校，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影子。还记得水格和我填完自愿的时候就在温暖的阳光下紧紧拥抱，然后我们泪流满面。
　　我们在等待的时间里真的去了西藏，看到了破碎的湖，我站在传说中的天湖那木错面前，平静的湖水上有阳光泻下，才发觉我原来一直拥有着温暖，我看到了有纯度的太阳，也看到了藏族孩子纯真的笑脸，流失的梦想，真的一直到心里升起了一片粲然的希望。
　　回校的时候我拉着水格的手，走过学校的每一条道路，手里拿着那个即将被我们熟悉的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我想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里这样
　　安静的行走了吧。我们经过张贴栏，看到右下角有蓝色的笔迹，飘逸而恍如隔世，写着：
　　蓝蓝：
　　来来往往你我遇到，相识不如相望淡淡一笑。
　　许梓
　　我对着它们笑了，用手拉起水格的手，将板檫放到她的手上，共同轻轻檫掉，再见了许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