Ｎ次失眠

今夜，注定又是个失眠的日子，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失眠了。　
　　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会失眠了，好似失眠也是天生的。　
　　一　
　　那年的那天，爸爸和妈妈离婚了，我已稍懂事；妈妈临走前做了最后一顿晚饭，我放学回家，看到桌子上全是我和爸爸平时最爱吃的菜，我们一家三口围着桌子一言不发，在一只刺眼的灯泡下面吃晚饭；厨房的水龙头发出滴水的啪啪声，我心中充满了失望，我闷着头不知味地吃完饭，然后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扣上门锁，打开水龙头，让水声淹没我的哭泣声……　
　　一个人躺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床上，身边空空如是，月光从窗口射进来，时明亮、时暗淡，像鬼故事中的夜晚，所有恐惧都向我袭来，我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布娃娃，我心里明白哭喊是没有用的，因为这时的家里除了我就只有我怀中的布娃娃了……　
　　那夜我失眠了，陪我失眠的还有这个布娃娃。　
　　二　
　　那年的那天，爸爸又要结婚了，那个女人我从没有见过，听别人说她是爸爸以前的情人，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结婚的。　
　　“情人”？不知为什么，我讨厌这个词，对它很反感，在我看来，“情人”都不是好东西。　
　　爸爸和那个女人结婚时来了很多人，爸爸的同事、朋友。　
　　就在那天，妈妈像是知道我不会参加爸爸的婚礼似的，她把电话打到了家里。　
　　“好久不见”！我自己听着都别扭，我这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妈妈说话啊？　
　　“宝贝，妈妈好想你，你还好吗？”妈妈哽咽了，我知道在电话那头的她哭了。　
　　放下妈妈的电话，心里乱乱的，想哭又哭不出，想恨于不知该恨谁？恨妈妈的抛弃吗？恨爸爸？还是恨那个和爸爸结婚的女人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耳边似乎听到了婚礼的鞭炮声，我快要疯了！　
　　那个夜晚不用我说，我又失眠了！　
　　三　
　　那年的那天，爸爸新娶的女人，我的后妈生下了一个很可爱的宝宝。　
　　邻居大妈抚摸着我的头说：可怜的孩子啊，你后妈生了自己的孩子，你以后就更没有人疼了！……　
　　那年我已经上初中了，我明白邻居大妈的意思，我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人有私心欲，也许弟弟的到来就意味着我以后将沉浸在孤独之中。　
　　那个夜晚我照样失眠了，之后，开始独自吃饭、睡觉、做功课，处理自己的情绪和内心，我后来亦习惯了独自相处又一直非常憎恶没有人在身边，矛盾而无法捉摸的感情。　
　　四　
　　那年的那天，亲妈来看我，这是我们分开N年后的第一次见面，面对眼前日思夜想的亲妈，我不知道我是该恨还是该爱；我不明白，明明两个人在一起了，最后为什么又要分开呢？他们为什么不顾及我心里的感受呢？　
　　亲妈那次的眼泪让我多年后都不能忘记，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滑过她那布满忧伤的脸。迟疑，最终我们居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始终是我最深刻的少年记忆，就像大在眼睛上的伤口。　
　　那夜我失眠了，可怜的布娃娃又要陪我一起失眠了！　
　　五　
　　那年的那天，为了一件小事，我与后妈大吵架了，我恶作剧地把一直死老鼠放到她床上，结果换来的是爸爸的一顿狂扁。　
　　我更加孤单，好像有块石头堵在我体内的某个部位，我随时有可能一病不起，而后，我终将在他们的眼皮下灰飞烟灭。　
　　我需要发泄，约网友秋风见面，舞厅里，霓虹灯闪烁，我心灵的旋涡载沉载浮，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狂歌劲舞，我知道自己坐在光明和黑暗的边缘。　
　　秋风帮我点燃一支烟，抽一口，苦苦的，烟呛得我流泪，秋风说，慢慢习惯就好了。那天秋风对我说，我们一起去流浪好吗？　
　　我说，好！我说我有足够的钱去流浪，这些年爸爸除了给我钱，几乎没有给过我任何以外的东西。　
　　可惜爸爸在那晚就找到了我……　
　　那晚我失眠了！　
　　之后我依然选择了离家出走，我离开的凌晨，在青年街旁边开门最早的一家小点里喝了碗粥，小巷子雾气弥漫，石子路是潮湿的，星光淡薄，有早起的人走过，不知道他们这么早去那里？我只知道反正他们不会和我一样是离家出走的。我突然觉得它亦是美的，只是非常寂寞，而我已难以在此地久留，于是扛上背包，又坐上回家的公车，此时的我就像碰石头的鸡蛋一样，是顽劣而执拗的生活着，并因对抗而充满了毁灭感。　
　　六　
　　那年的那天，同桌冰也许是处于同情，他不再和我争吵，每天变着法儿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晚自习后送我回家，我曾为人世间这珍贵的友情而感动和自豪，我为他对我的牵挂而激动和感激，但这一切在同学们异样的眼神中和老师的“警告”中已永远远去！　
　　同学们说：你们真是天生的一对哦，什么时间结婚啊？　
　　老师说：不许早恋！　
　　我想哭但却哭不出来，我和冰没有渐渐上升的情感的，我渴望岁月为我们的从容作证、为我们磊落的笑声作证、为我们宁静的心境作证；这段红尘不染的友谊流产了，我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一个人的孤单！　
　　那夜我也失眠了。　
　　七　
　　那年的那天，相恋2年的男朋友说他要结婚了，好！真他妈的好！他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也许我们之间的感情一开始就带有罪恶和欠缺。　
　　我没有向他奢望爱情，天下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我大不可非要吊死在一颗树上的。　  但那夜，我还是为了他而失眠了，陪我失眠的除了那个布娃娃，还有张他的照片……　  之后的我和烟酒做了好朋友，我想我是在采用一种不妥协和颠沛流离，追求在漫长时光中所缺失的爱及安全！　
　　八　
　　那年的那天……
     我失眠了。　
　　九　
　　那年的那天……
     我失眠了。　
　　十　
　　本年的今夜，我暗恋几个月的男人对我说，他爱上了别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是我最好的朋友。突兀的刺眼光线带来短暂的晕眩，瞬间眼前光影似闪。　
　　这巨大的无望使我的内心失去了声音，我逐渐确定清楚自己的位置，但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站哪？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都不曾流过一滴泪，但今晚我哭了，绝望的哭了……　
　　突然有种感觉，它使我觉得血液的速度缓慢，几乎停顿，使人看得到自己的处境，亦是容易让人万念俱灭的时刻！　
　　从医学上来说，万念俱灭的沮丧和孤立无援感的产生，有时是因为一个人脑部的复合胺含量比正常标准要少，这也是抑郁症的来源。　
　　抑郁症？我看此时的我已是疯狂症了！　
　　……　
　　失眠了！失眠了！真他妈的好，我和失眠成为了不可分割的朋友了！　
　　……　
　　我会继续等待着将来的N次失眠，但我相信，此次的失眠后，我将会忘记怎样哭，因为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泪可流了，我已经麻木了！　
　　我已经厌倦一句话就被说服　
　　然后一转身一个不留神　
　　却又被放逐　
　　一个人过夜才知道需要帮助　
　　看不到的痛摸不到的愁　
　　谁替我挡住　
　　以为我会谅解这一切　
　　从此不再有感触　
　　那种假装坚强的感觉　
　　比任何挫折还辛苦　
　　我忘了怎么哭　
　　却痛到深处　
　　要错过多少次　
　　我的心才会够清楚　
　　怎么能对我说放开手会比较幸福　
　　我忘了怎么哭　
　　一个人过夜才知道需要帮助　
　　看不到的痛摸不到的愁　
　　谁替我挡住　
　　以为我会谅解这一切　
　　从此不再有感触　
　　那种假装坚强的感觉　
　　比任何挫折还辛苦　
　　                                         ——《我已经忘了怎么哭》　
　　……　
　　后记：　
　　写完这些文字后，心里回复到某种空洞状，像一个瓶子刚刚倒空了水，在等待着全新的水再次注入……　
　　（真他妈的好，今晚又一个男人无情的让我流泪，我决定：我今生要做失眠的新娘，让烟和酒做我们的伴娘和伴郎，靠！真他妈的绝配！……　
　　我又失恋了，一场还没有开始的爱情又胎死腹中了，我一次次在失恋中成长，在成长中绝望，在绝望中还要伪装坚强，我累啊！！……这也许是出自我手里的最后一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