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缘么

今天是元宵节，女儿说咱们自己做元宵吧，超市里买的速冻元宵总是一个味。这不，我正满头大汗地和着粉。我总是拿捏不准该用多少的水。于是，往往往盆里倒了水之后，太稀，又得加粉，加了粉之后又得加水，如此反复。可真难为了我。偏偏这时电话又响了，我腾出沾满粉团的右手接电话。电话是警察打来的，“你的朋友陈文芳出车祸，现在小湾镇卫生院治疗。”太突然了，我的大脑系统一下死机了。两分钟后才恢复正常。
　　陈文芳是我的闺中好友，昨天才从北京回来。她去那个乡下小镇做什么？带着满腹的狐疑匆匆往她那儿赶。
　　陈文芳半躺在病床上，右手打着点滴，左手玩着手机。虽然额前绑着纱布，但精神还不错。看着她没什么大碍，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她说你还记得何军吗？数学系那个高高帅帅的男孩子。
　　我说怎不记得，在操场的大槐树下认识的，经常有事没事请我们吃大排档，后来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你男朋友。再后来毕业了也就散了。说着说着我不由得笑了，我说你真有雅兴，在这种情形下，你还有闲情品味自己的初恋。
　　她说其实我和何军一直保持着联系。
　　这时轮到我一脸的愕然，我说怎么可能，你从没和我提起。我们两人从小无话不说，两颗心就像两块透明的玻璃，彼此之间看得很清楚。
　　她说何军是个小人，一个令我深爱的小人，我爱他的是什么呢，到现在我还是没明白。一毕业他就碰到了现在的妻子，然后就如火如荼地恋爱结婚，也许曾有过举棋不定，也许过于贪婪，他一直没有放弃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忽然打来电话倾诉衷肠，一打就是一夜。偶尔他也约我出去，一年就是那么几次，在我努力要忘记的时候，他又鬼魅般的出现。他就是想方设法和我保持一种不清不白却不离不弃的暧昧关系。也许是我一直没有碰上更好的男性，也许是因为寂寞，他完完全全地控制了我的情感世界。这样的日子整整困扰了我五年，这五年里我相过不少亲，但没有一个有他那样的温情。我陷入了他精心设计和无心编织的双重圈套里，痛苦挣扎，却于事无补。
　　我痛心地说当时我也觉得你有些异样，但周围的人都说你眼界高。要是你告诉了我，兴许就没有。
　　她苦笑地说我能告诉你什么呢？说自己明明白白被一个男人玩弄了，却心甘情愿，忘乎所以，聒不知耻吗？也许他并不是立意要骗我，他也或有苦衷？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遇上他。我们两人同时遇上的，为什么却是我和他纠缠不清呢？我红着脸不回答，我能说当初我对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也一样一见倾心么？
　　我说这个世上也就你这么傻，往死胡同钻。
　　她无力地说，或许吧，但是一个男人要想取悦一个女人总有许多办法，哪怕事情多迂回曲折，过程多辛苦艰难，他们也一样办得有声有色，直把你感动得痛哭流涕，不用什么多余的语言你自然而然的就会投怀送抱，然后他们就轻而易举地占有你的身体。他们起先所有的原动力不就为这个？
　　我定定地看着她　，说你现在多好，老公，孩子，房子，车子一应俱全，你还奢求什么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生活中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说是啊，现在孩子上贵族学校，一个月回来一次，省了不少心。没事情干上班吧，又不屑赚那千把块钱。也不知道该干嘛。
　　我说你这是富贵病，也就你敢从北京开车回来玩。风尘仆仆的，不知道休息，开了这么多天的车，你不累呀，不出事才怪。
　　她也不在意我的嗔怪。自顾喝着我给她带来的牛奶。她说这世上也就你对我真好。
　　我说你来这穷乡僻壤做什么，你当这儿是北戴河的春天，还是大连的海滨浴场？你什么地方没去过，偏偏对一个渔家小镇这么牵肠挂肚？有钱人的毛病就是怪。
　　她不理会我的刻薄。轻描淡写地说你可知道何军的家就在这儿。
　　我一脸的茫然，说你对他余情未了吗？你可是在玩火啊！
　　她说，在我的内心有一个秘密，我忘不了他。
　　我打了一个冷战，你现在还想怎么样？
　　我的情感就是固执得忘不了，但我的愿望却很简单，我就想在坐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闭着双眼享受春风的爱抚。
　　我说你何苦呢！
　　她居然也说是啊，何苦！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在脆弱的生命面前哪来的那么多奢求呢。一切都不过是来去如风罢了。出事时要不是路边的那几块护栏石，我早就连车带人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了。所以知足就好。
　　我激动地抱着她，就像抱着知错能改的孩子。我说今天别住酒店了，就去我家吧！今天是元宵，晚上我们一起去陈第公园逛花灯。
　　打完点滴，办完出院手续。我和文芳高高兴兴地准备打道回府。这时，一个酷似何军的身影闪入了我的视线。我故作镇静地踩了油门，迅速驾着文芳的“宝马”远去。
　　我女儿爱去她奶奶家过节，她说那儿节味浓，她爸爸也跟了去。现在只有我和文芳，她刚医好多年的心病，如获重负，神采奕奕。我们吃过元宵，就去温麻公园看舞龙。激动人心的鼓声指引着飞龙在半空中穿梭，地上舞龙的汉子踏着乐声脚步轻盈却沉稳，豆大的汗珠挂满了全身，这才是够血性的男人，我和文芳都这么觉得。我们挤在人海里，乐不思蜀，就像小时候手牵手的去看社戏。文芳说吃鱼丸吗？我说你不怕不卫生吗？然后两人哈哈大笑，站在摊边津津有味地吃着2元一碗的鱼丸，味道纯正，更重要的是有一种久违的情趣在里面。我们俩都领会到了。末了我说你还想尽兴吗？文芳说想。那去陈第公园看花灯吧，我们两人心意相通。
　　我们坐在三轮车里，看着两旁五光十色匆匆掠过的灯火有些晕炫，文芳说我们像不像二三十年代的女子坐着黄包车徜徉在流光溢彩的十里洋场？我笑了，文芳也笑了，继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心无城府的少年模样。
　　今年的花灯真可谓丰富多采，怎么样的都有。我们像两只快乐的蝴蝶穿梭在花丛中流连忘还。我说文芳往后看，看见那条鲤鱼了吗？它的尾巴在风中摇摆，多像在水中游玩啊。文芳说是啊，最栩栩如生的就数这只鲤鱼了。可就在这一刻，我们的笑容僵住了。在这盏鲤鱼灯下，有张似曾相识的面容。他正向我们走来。
　　在这灯火阑珊的夜晚，蓦然回首，遇见的却是何军？！
　　这是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