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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在我的相亲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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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那场雪在夜色渐浓时便矜持下来,雪花飞得细碎,就象春日里的柳絮。我打开门,面对着苍茫的远方,有几点雪落在我的胸前,很快就伴着我的心跳融化了。
  四姨妈望了望已然封冻的河面以及河对岸那行沧桑的杨树,眼神闪烁着忐忑。
  四姨父在五年前就过世了,他们的儿子复旦毕业后去了法国,女儿则嫁到了外省。四姨妈在这独居的几年里老得不成样子。守寡的四姨妈虽然才四十几岁,但她说过不打算另嫁他人。年初,四姨妈紧锁的心终于松动了一丝。中间人介绍的对象是供销社的干部老王,老王我见过,是个热心肠。早已约妥了,就在这天寒地冻的晚上,住在河那边的老王就要来姨妈家坐坐。
  一整天,四姨妈都心事重重,她做的中午菜咸得令人无法下咽。一个有些自闭的妇道人家,没见过大世面,应急应变的能力是差了些。晚饭过后,几个年轻人到楼上跳舞,我陪姨妈在客厅里聊天。她只说了两句话,便闷头织毛衣,不看我一眼。
  端起茶杯润润嘴唇,四姨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让毫无准备的我浑身一震。她说:“外面正传着你的风言风语,你是否知道一些?”
  “晓得。”
  “你已老大不小,真是一头犟牛。你妈要我劝劝你,行事还是谨慎为好。”
  “谨慎为好?”我激动起来,舌头反倒不灵便了,“姨妈,你怎么也这么糊涂?我哪里错了?同辈人冷嘲热讽倒还罢了,你们竟也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论调!我还指望长辈们为我做主呢?倘若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大家伙指责,那是我自作自受,现在好,全是空穴里来的风。对不起,我可不是软柿子,可不是只为了别人而活着!”
  “可是,可是。”四姨妈的嘴角嗫嚅着。
  “也许,这一辈子我就这样单身过了,我不怕单身。”我说。
  “快别瞎说。”四姨妈的头越垂越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捧起茶杯,双手哆嗦,杯子在她的胸口停住。
  我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多了,就算两代人渴望的生活完全不同,就算两代人之间的代沟已深不见底,有些话为何要在这时讲呢?
  窘迫时,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我摆头看钟,四姨妈约会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我找了个借口,上了楼。二楼厅内,劲舞舞曲正在欲燃的空气里四处乱窜,舞者跳得夸张舞得疯狂。我郁闷地关上门,那扇门的密封性能优良,它把我与这个世界几乎完全隔断。
  我开始忆她,忆她的一举一动。我思忖:假如娶了她,自己会不会幸福?尽管亲人替我分析得再周详不过,一致劝我不可莽撞,可我一想到她就疼得撕心裂肺。没准,我们厮守在一起便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一对,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幸福,不就是一种感觉吗?我预感到,如果失去她,一切美妙的感觉将永不会再来。我用麻木的双掌捂紧脸庞,痛苦地翻着身,脸庞是能被捂住,但心里那一片混沌却依旧在无限地扩大、扩大,巨网一般,将我网个严实。
  “楼下,姨妈他们谈得正欢吧,不知是否也象我这样敞开了心扉?”我想。
  我又回到厅堂。
  舞曲戛然而止。门缓缓开了,姨妈笑着进来,她手里端着托盘,盘中摆着点心。姨妈笑得有些异样。她把托盘放在案几上,立即转身往回走,步子迈得很慢,灌了铅似的。到门口,她刹住脚,将身子侧过九十度角,眼角的余光扫过屋里每个人,那眼光中隐隐闪着一丝留恋。她快步下楼梯,脚步声加重了许多,在静夜里就象幽暗的鼓点。
  但愿,他们在楼下谈得顺利。
  灯亮了。我想起床头柜里有一本姨妈的相册,我很快将相册捧在手中。这时,传来敲门声。姨妈站在门口愣了愣,随后就进来,她的背有些佝偻。客人已离去了吧?谈话难道不投机么?第一次面对面接触,双方都拘谨是正常的,时间一长就好了。
  姨妈直奔床头柜,伸手探了一下,刺目的光线映出她痉挛的手指。
  “相册在这儿。”我赶紧说。
  她极慢地扭转身子,那么吃力,眼圈红红的,没有一丝光泽。看到相册后,她紧张的身躯松弛下来,又象是精疲力尽。这是怎么了?我们共同翻开相册。首页的黑白照片已发黄,它们记录的是姨妈做姑娘时的如花岁月。姨妈几乎没看它们,马上翻到第二页,这里,出现了姨父年轻潇洒的身影。
  指着一张照片上的土窑,我说:“听人讲,姨父是从这儿起家的。”姨妈再不能受刺激,这个土窑对于她总该是个美好的回忆。
  “是的,我们就是在土窑上认识的,但当天,他偏偏在那里摔断了腿。”姨妈的眼睛已经朦胧了,喉头塞满深情,以致哽咽。
  我并不清楚土窑也联系着姨父的一段伤痛事,于是慌乱地另找了话题。“这儿,姨妈您看,青松岭的松树以前没有现在这么绿。”
  姨妈立即应了我,但她用的是滂沱的泪水。我惊惧不已,但随即就想起:那青松岭正是姨父的下葬之地!被子湿了一块又一块,姨妈呜呜哭着,不休不止。还好,厅堂内的舞曲依然欢快。
  姨妈的伤感让我万分不安,照说不应如此。难道——难道发生了可怕的事情?难道?我不敢推测下去。然而事实果不出我所料,他,并未如约而至。至于原因,又何必去问呢?假如我是他,只要没死,只要胸中还留有一口气,那样重要的约会无论如何是要去的。约会的结局固然重要,但有一样东西比结局更为重要!
  深度冷漠!
  过来了,一阵笃笃的脚步声在雪夜由远而近,可很快又由近而远。它叹息般离开我们,仿若那清冷的更声。
  只那一刻,四姨妈就突然瘦了一圈,老了十年。她心里所承受的压力已到极限,她现在比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只要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得支离破碎。
  我站在窗前,久久注视着这个令人心碎的雪夜。似是一瞬间,天就亮了。我在窗前看到河面有一行长长的孤独的脚印,也看到河边围了一群人。打开门,我黯然地走向那群人,我想穿过他们,穿过河面,进入迷茫的田野。
  在河边,我终于看到了老王,他僵硬的尸身刚被警察从冰窟窿里打捞上来,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束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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