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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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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凡认识雅的人都说她一帆风顺吉星高照。
  雅十八周岁高中毕业,当年就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全国著名的B大学。这引来了很多追求的目光,刚成为大学生的雅一直处于激动的状态中没有任何察觉。直到一位平时总是恰如其份表现出沉静冷淡仪态的男同学毅然决然与现有的女友分手转而向雅表示爱慕时,雅才在慌乱拒绝的同时意识到自己正值豆蔻年华了。
  万籁俱寂,月明星稀,雅辗转反侧,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怀所袭扰,浑身似有小虫在上下蠕动,萌生出难以遏止的渴望。雅一个人躲在湖边的柳树下哭了,一哭便想到了父母,父母在雅临行前的嘱托似警钟长鸣。从此,雅驱走任何杂念专心求学。历经四载春秋,雅终于以全系第四的成绩毕业。因她来自一个不发达而急需人才的地区,加上没有一点的关系,雅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回到了父母的身边。当这座小城出现了一位漂亮温柔、楚楚动人并具有高等学历的姑娘后,自然而然也就多了一个爱情故事了。

  故事之一:雅和捷

  捷是雅的初恋。
  雅在B大学读书时,捷也是B大学的学生,不过不同系而且他还比雅高三届,毕业后留校担任了助教,雅和捷的认识完全是雅毕业后的事了。雅对故乡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小城虽是地区所在地,但四面环山,在包围和重压下,一小块狭窄的盆地就成了全县乃至全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的聚焦点了。而就这么点空间还被毫无规则、横七竖八的建筑物挤兑得只剩下几道线条般的街巷了。走在其中,有一种既跑不动也停不得随波逐流的被动感。尤其经历过大城市生活的人,这种感觉更为强烈。雅在家休息了几天后,便由父母陪着去人事部门报到,由于她学业品德俱优,好几个单位求贤若渴。雅思索了很久仍举棋不定,便与父母商量。雅的父母都是教师,在这个职业岗位上一干就是大半辈子,对此有一种极特殊的感情,一致建议女儿也同样选择这个职业。雅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也是教师,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崇敬。一星期后,雅来到地区业余大学报了到,为自己这个教师之家又添了新一代教师,不同的是父母教的是小学生而她教的是大学生。
  业余大学是一所新办的学校,学员大多来自本地区因各种原因未获得文凭的在职人员。雅刚来,领导照顾她没有安排课程,加上没有严格的坐班制度约束,雅觉得父母的考虑是周全的。她给同学发了信,整理了笔记,得空时便拉着妹妹的手逛街,第一个月的工资全为家人买了礼物。时间一长,这个看似清闲的环境也生了很多困惑。雅耐不住这种过于单调的生活方式,在回想往事时心情不由烦燥忧郁起来。校长是个过来人,很宽厚地对雅说:凡事都有个适应的过程,慢慢来。恰好学校准备开一门新课目,需要派人去B大学进修一年。校长用亲切的目光询求雅的意见,雅不加思索,一口应允。春节过后便提前去报到了。没想到在进修期间,雅和捷好上了。
  捷是担任课目的讲师之一。站在讲台上一副踌躇满志的仪态,可他的学员却似乎没感觉出捷的潇洒。他们都是各地来进修的在职人员,大多是已婚男女,而且年龄比捷大得多,对这种潇洒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一个个都显得老于世故,平稳而矜持。下了课,尽管校园内依旧热闹喧嚣,他们却懒得离开宿舍,毫无少男少女那份狂热那种激情。和雅一个宿舍的几个学员一聚在一块,扯了个毛线什么的就谈开了,谈论的话题几乎都是什么丈夫孩子物价调资,甚至掏出心中的隐秘互相交流。雅对这些很不习惯,特别是在她看来是很隐私很圣洁的事被她们如此轻松地谈论,感到羞愧难当难以容忍。她合上书,独自到校园去散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宿舍,担心风大着凉了。”
  正孤独踯躅的雅听到这极富共鸣的声音就知道是捷了,她对这个声音熟悉极了。她赶紧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看见捷站在月光下黑白分明,极像一帧版画。
  两人寒暄了几句。雅觉得这时候很希望有人陪伴,对捷说,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捷犹豫了一阵后说那就上我宿舍坐坐吧。
  雅跟着捷来到了他的宿舍,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对面的另一座教工宿舍楼。捷给雅倒了一杯桔子汁,说萧的父亲就住在正对面的那套房子里。雅说怪不得萧有时不在宿舍过夜。或因为他们是校友或因为是年轻人,话题一下子多了起来,捷像讲课一样旁征博引、充实而幽默,把雅逗得直笑。那笑声在云月依依的静夜显得很有诱惑力。户外的电灯陆陆续续地暗了,雅连忙起身告辞,对捷说,有空也上我们那儿坐坐吧,别老一个人关在这儿。
  捷说,我一定去。
  捷后来真的去了学员宿舍,虽说理由冠冕堂皇,可那些年龄比他大的学员在下了课后全然没把他当老师看待,毫不客气地开着他的玩笑,一本正经地说你一个老师往女学员宿舍跑是不是别有用心呀。捷不急不燥,依旧潇洒地保持着微笑。说着说着,有人动真格的,当着雅的面问捷,你觉得雅怎么样?
  捷这时才把目光移向雅,觉得她很恬静,从不开捉弄人的玩笑,总是拿一双很温柔的眼睛去看人,让人无端生出很多亲切。捷说了很得体的赞词,让雅心如鹿撞,满脸通红,便有心注意起捷来。很快,雅发现对面的萧也在注视着捷。萧原是一家国有企业的职员,后调到一个经济与社会效益俱佳的学院,在那个人才济济的地方她只好吞声忍气地干着那些既枯燥又繁琐的杂事。后来,她通过父亲——B大学的人事处长的关系,成了雅的同学捷的学员。不知为什么,她快三十了仍孑然一身,这样的女人总表现出一股捉摸不透的滋味。雅每次看到萧热辣辣的目光时,心里就觉得不踏实,觉得自己绝不能与她去争夺什么的。
  雅的功课很好,这个年龄的少女总是干什么事就成什么事的。班上的大哥大姐们都喜欢上她了,拉在身边竟有一股自豪。雅也渐渐适应了这个环境,不再觉得别人的话题不可容忍。捧本书倚在床头,竖着耳朵听别人的谈话,忍不住时便嗤嗤地笑,倒把那些大姐们笑得不好意思了,围过来搔雅的痒痒,还愤愤地说,今天非把你嫁出去不可。于是,有人喊来了捷。笑了一阵后,大伙陆续都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整个空间让给了雅和捷。
  你来干什么?雅问。
  他们说你病了。
  两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捷临走时问:“明天是星期天,进不进城?”B大学远离闹市,雅想自己也好久没去了,便点点头。
  明天在宿舍等我,千万别变卦。捷特别交代。
  第二天清早,清风和煦。雅第一个起床,洗漱完毕后,换上一套淡紫色呢套裙,淡淡地化了妆。同宿舍的学员睡眼惺松欲起床时,都被雅的美丽吸引了,穿着睡衣睡裤就开始开雅的玩笑,直到捷西装革履出现在宿舍门口时,才赶紧穿着打扮。
  捷和雅第一次单独出了校园。天气很好,扑面而来的全是清新温暖的气流。捷一路上说着许多关于这个城市的轶事,消除了雅的羞涩感。在公交车上,捷遇到个熟人,两人的谈话都有些急不可耐,说着说着,捷指着身边的雅很慎重地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女朋友。幸福得满脸堆笑。那人很认真地看了看雅后拍着捷的肩膀说:你老兄事事如意,连女朋友也这么漂亮。雅被女朋友那个称呼撩得痴了半晌没吭声,默认似地在捷身边温柔如小鸟依人。下了车,两人也不去逛商店,而是去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公园。在一张连椅上坐着,仿佛有了目的和标准,两人谈起了恋爱。
  这消息很快就在校园内传开了,虽说两人是师生关系,但毕竟不是那种未分配的大学生和老师的恋情,况且双方都到了婚恋年龄了,得到人们的认可。住在捷对面的人事处长也发现了这个秘密,了解情况后也只能怨怨地叹口气,其中还包容着一种惋惜和遗憾。他反复劝慰自己那茶饭不思的独生女儿想开点。
  我一定要得到捷。嫉妒和愤恨噬咬着萧的心。
  这话把人事处长吓了一跳,他这个当父亲的太了解女儿的性格了,那种古怪的心态使他有一种负疚感和责任感,不能眼看着女儿再受委屈。
  萧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和雅说过一句话。雅把这事瞒着捷,否则捷会更不理睬萧的。雅心情愉快,就因为捷爱上了她,为了这份爱,她什么都可以忍受。
  正当雅小心翼翼地避开萧的时候,事情突然出现了转机。有一天,萧很急切地喊住雅,说她新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一个相当有魄力有资产的企业家。然后掏出一张照片让雅参谋。那男人悍勇魁梧,显示出破釜沉舟的作派。雅真诚地向萧祝贺,而萧即使得到了认可但看上去还是捉摸不定的样子。 
  雅和捷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就像水中搅化了的糖。
  雅把这事写信告诉了父母。大约过了半个月时间,父母回了信,似乎对雅的事不太关心,轻描淡写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便把笔墨侧重在希望她好好学习这方面。雅摸不透父母的用意,猜测中产生了莫名的惶恐。
  初夏伊始,天气就热乎异常,人的心情也格外地烦躁。好容易挨到了暑假,雅问捷有何打算。捷说有个学术研讨会已发来了邀请函,会议的地点也不错,在北方一个避暑胜地。雅郑重其事地说能不能先陪我回去一趟,见见我的家人。捷显得有些犹豫,想想还是同意了,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关键的定夺终身的旅程。于是,两人忙着收拾东西和购买礼品。
  在一个傍晚,两人来到了雅的家乡。雅的母亲倒也热情,为捷端来了洗脸水,送上一杯凉茶,很客气也很礼貌地说着路上辛苦、谢谢你照顾雅的好听话。然后,和雅很亲切地交谈,说得全是捷完全听不懂的方言,从雅的表情捷猜出她们将商量着事情。捷很知趣地独自上楼去了。
  雅的母亲和雅谈的正是雅的事。母亲虽对捷并无恶意,却因为她看中了另一个小伙子——峰。峰是雅的童年伙伴,青梅竹马,两人在一块到了高中毕业,才各自走进了不同的大学。偶有书信来往可谁也没提及这事。雅愣了,在母亲急切的目光下始终没有表态。雅从小就领教了违悖母亲意愿的后果。后来峰正是利用了这点持之以恒地向雅发起爱情攻势的。
  晚餐气氛很沉闷,只有电风扇在嗡嗡地转动,大家都埋头吃饭,捷预有了凶多吉少的预感。饭后,戴着眼镜的峰来了,雅的母亲对他很是热情,坐了一阵,峰说晚上要值班就先走了。雅的母亲让雅去送客。两人在门外的一盏路灯下停住脚步,峰突然说,你为什么不要我?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
  捷知道了峰的来意,连忙取消了自己原定的计划,彻底放弃了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学术讨论会,整个暑假一直陪在雅的身边。他明白自己除了和雅的感情之外,别的方面与峰相比并没有太多的优势。
  暑假结束后,捷和雅双双回到了学校。
  开学不久,捷突然被校长找去谈话。回到宿舍时闷闷不乐、神情忧郁。正在等他的雅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捷说他被抽调参加一个研究小组,将到外地工作半年。雅笑了,说这是好事,怎么会愁成这模样。快吃饭吧,我为你买了酒。
  捷苦笑地说,等我半年后回来你早就回去了,我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你。
  雅像哄孩子似地,倒像她是个老师而捷是个学生。这顿晚饭一直吃到了月上中天。雅收拾好碗筷,说我该回宿舍了。
  捷的脸因喝了很多的酒而酡红,突然拉住雅的手说,今晚你就别走了。
  雅不知所措,连忙把手从捷的手中抽出,脸色红酥,慌乱地摆动。墙上的石英钟很响地走动着。
  捷一下子跪在雅的面前,我求求你了。那神情渴望至极。
  雅哭了,她从来都觉得和捷在一起有一种倚靠,在精神上有一种很愉快的感觉。她把这点看得很重要。捷的要求对她来说太突然,突然得难以接受。尽管捷无论在哪个方面包括生理方面都比雅成熟得多,可雅觉得要是唐突答应了他,自己将在精神上受到一次很沉重的打击。再说,自己一直在为捷守着。现在……她不知所措,不顾捷的苦苦哀求,像一只受惊吓的小鹿逃出了捷的宿舍。一回到屋就把正侧在床看书的萧和其他几个学员吓了一跳,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切地询问。雅发觉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说没事,真的。当萧猜出了原因时,说我去和捷说说,让他给你陪个不是。雅的酒意发作,感到一阵晕眩,躺在床上闭着眼,很快就睡着了。半夜醒来,见对面萧的床铺空荡荡的。
  三天以后,捷走了,没有来向雅辞行。或许是感到愧疚不好意思或许有其他别的原因,但雅的心里忐忑不安,预感到会有大事会发生,可又不敢往下想。终于有一天,萧在图书馆门外喊雅,递给她一封信。从那熟悉的字体雅知道是捷写来的,她迫不及待地拆开,刚看了两行便觉得双腿无力,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看信。信只有两张纸,雅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当着萧的脸,雅什么也没说,把信迭好放进口袋,进图书馆查阅资料去了。
  回到宿舍,雅还是忍不住趴在床上,先是抽泣后索性痛哭起来。一种失恋的痛苦完完全全、实实在在地堆积在雅的心里。同学轮流看了捷那封写得委婉得体的断交信,尽管里面有很多自责、道歉的词句,可还是愤愤地指责着捷。这事在校园内传扬了一阵子就被人淡忘了,毕竟他俩都不是名人。
  雅又和刚入学时一样,把心思用在功课上。只是多了一层愁绪,情绪不好时便去舞厅,尽管这事对她打击很大,但她已能冷静地自控了。她觉得自己除了那晚拒绝了捷的要求外找不出自己的责任,平心而论,捷也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一年的进修很快就结束了,同学们依依难舍。雅临走前的晚上独自踱到了那很熟悉的教工宿舍区,在捷的宿舍下默默伫立了好一阵,直到有人走过来时,雅才匆匆地躲进黑影中去。回去时,抹了一下眼,竟满手湿漉漉地。
  从此,雅的心头多了一片化不开的阴影。

  故事之二:雅和峰

  雅一回到家,峰就来看她了。峰从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在地区医院内科当医生。他听说了雅的母亲说了雅的事后就急急赶来了,雅的脸色苍白,像个大病未愈的病人。这样的面孔峰见多了,习以为常,平时难动恻隐之心。可见雅如此立即就动了感情。对雅说你抽空来一趟医院,我为你检查一次。
  雅始终没有去医院检查,尽管峰来催过好几回。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引起的。雅对峰不冷不热,保持着一段距离。从心到心的距离是遥远的,这是捷给雅的启示。
  雅回到小城不久便忙碌着准备过春节了。她不忍心母亲太操劳了,遂打起精神帮着干点洗洗刷刷的家务活。在这方面雅具有很大的优势,当年父母还在乡下教书时,雅就学会了干家务活,除了带着比她小八岁的妹妹和小十岁的弟弟活蹦乱跳外,还把几只鸡几只鸭养得满院风流。母亲心疼女儿,说你身体不舒服就别撑着,去休息吧。雅说不碍事还是干点活心里舒畅些。
  别老想着过去的事。母亲小心翼翼地开导雅。
  雅点点头,使劲地擦洗着已经很亮的窗户。
  母亲找了个机会又对雅说起了峰。说你俩青梅竹马,又都是大学毕业,各方面条件很般配的。
  雅正处在情感的低潮期,在这个时候谈这类的问题就像在伤口上抹了一把盐似地疼痛。她毫无兴趣,找了个借口躲回自己的卧室。
  春节那几天,雅也没有出门,成天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偶有几个要好的女同学女朋友来串串门,她才不好意思地起床。雅知道她们现在都是出双入对的,便客气地谢绝了她们的邀请,继续看电视。峰也来拜年,和雅的父母说了一阵子话后便来看雅。你坐吧。雅赶紧梳头整床。两人的话不多,都在回避什么似地。实在无话可谈时,峰仍不肯轻易离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趣味性很强的书来看。看到有趣的地方也不禁笑出声来。这笑声倒使雅也觉得有点冷落了峰,对峰说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洋溢着祥和欢乐的节日气氛,加上天气晴朗,满街都挤满了大人和孩子,熙来攘往,一片喧嚣。雅觉得太吵,便和峰拐到行人稀少的公路上。太阳在沥青路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给人一种强烈的眩目感。突然,雅觉得身体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眼前一黑就飘了起来,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缠着绷带。守候在旁的母亲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告诉雅,你被摩托车撞了,多亏了峰及时把你送到了医院。这时峰走进病房,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见雅欲起身,连忙快步上前劝她躺好别动,说你只是脑部受到震荡,其余的伤口没有太大的问题,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雅点点头,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便不去想什么了。静静地听母亲与峰在讲些她很没有兴趣的话题。母亲临走时对峰说,我把雅交给你了。
  峰在医院有一间宿舍,自雅住院后他也从家里搬到了医院,不管有班没班都保证每天三次去病房看雅,很关注地问这问那。雅在这时候有人关心着,心里猛然觉得自己很幸福,流露出一股依恋之情。那班机敏过人的护士们看在眼里,嘴巴却不饶人,说峰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公开,害得我们大家还互相猜测和吃醋呢。峰连忙辩解说不是女朋友是同学。护士们都不肯相信,揭了峰的底,以前你也有同学来住院,怎么就没见你跑得这么勤呢?峰招架不住,只得拿出医生的威严,正色说,别胡猜,影响病人的恢复和情绪要扣奖金的。这班护士压根就不买峰的帐,趁他不在时便涌进了雅的病房寻根问底。
  雅住了半个月的院,由于医护人员的悉心照料基本上恢复了健康,只是还耐不得热闹,一热闹便觉得头晕。面对七嘴八舌急于探索秘密的护士只好一笑敷衍了事。护士们觉得这笑意深邃莫测,添油加醋地向峰描述了一番。峰兴奋不已掏出整个月的工资,一半用来堵护士们的如簧之舌,一半为雅买来营养补品。雅嗔怪说,何必花钱买这么多的东西呢。
  峰说那天都是我的责任,雅是为了他才上街的,谁知道后来就出了事。雅见峰的负疚很动情,连声说这和你没关系。这以后,两人都在很多的问题上都心照不宣了。
  雅正式答应和峰交朋友是在雅出院后的仲春。春雨缠绵,天地潮湿极了,雅觉得心情很烦乱。一天,一个同在B大学进修的女同学出差来到了小城并找到了雅,相聚时共同回忆起往昔的岁月。女同学突然很小心地问:你知道萧结婚的事吗?雅的记忆里马上闪现出那个企业家的模样,是那个人吗?
  看来你在小城的消息闭塞,不知道也好。女同学把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经不住雅的再三追问,女同学愤愤地说:萧和捷结婚了。
  这消息实在太意外了。虽说雅和捷的缘分断了,可绝对想不到捷会娶萧,因为捷对萧从来就没有什么好感的。莫非此中还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雅对任何问题总是想得很优柔。
  女同学说,萧骗了你。还记得那晚萧没在宿舍过夜的事吗?她可是在捷的床上被她的父亲堵住的。人事处长找捷谈话,要么答应娶萧,要么让捷身败名裂,两条路你自己选择。捷做了亏心事,接受了前一种方案。
  雅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心里愤恨嘴上仍淡淡地对女同学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不也很好吗?再说,我也有男朋友了。女同学一下子搂住了雅,惊讶了一阵子,问,真的?于是,雅就给峰打电话。峰为难地说他正在上班,有什么事等下了班也不迟呀。
  雅赌气地说,下了班就再也不用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峰还是请假赶来了,气喘吁吁,满头是汗。见雅正和一个女人在嗑瓜子聊天,心中大惑。
  雅给峰递去一条毛巾,对女同学说:就是他。
  那个女人的目光很锐利,脸上露出难以察觉的冷笑,等峰走后便对雅说,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雅当晚就对峰郑重宣布:你可以追求我了,追得上追不上那可是你的事。峰激动地直搓手,呢喃地语无伦次。雅问咱们今晚去哪?峰一连说了几个去处,雅都摇头。最后还是雅提议,去跳舞怎么样?
  峰点点头。
  两人去了舞厅,里面灯光深沉地发出暗暗的红,像是流淌的血色。在抒情的音乐声中有一种玄奥的诱惑。雅脚下有了节奏,对峰说咱们也跳吧。峰起身把手揽住雅的同时低声问,这是几步?
  三步。
  峰赶紧跟着雅的舞步滑移起来。雅的舞跳得很好,动作优美,舞步飘逸,很快就成了舞厅中的聚焦点。休息时,峰有些酸溜溜的说:没想到你跳得这么好,我恐怕永远也跟不上了。
  雅没有回答,好久没跳了,一种青春活力遍布全身。音乐又起,峰还没有听出是什么的舞曲时,雅就被其他男人很有礼貌地邀请走了,把孤独留给了峰。他有些懊丧,觉得自己也应去邀请其他女性,可一想到自己的舞技就没有了勇气。连续几次,雅都被别人邀走,峰实在受不了这种冷落,等到这曲终了时,不容商量地对满头沁汗的雅说咱们该走了。雅兴头正足,瞪眼看了看峰便猜出了什么,也不好和他在这样的场所里发生争执,遂起身和峰一道离开了舞厅。月色朦胧,两人都避免谈论跳舞的事。雅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往事。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像一根伸缩变化的悠长皮筋。而自己则是皮筋上的一只小鸟,跳来跳去,尽管那个“二五六、二五七,马兰花开三十一”音韵上口的歌谣毫无内涵,可因为爱唱,一直延续至今。
  峰来找雅的次数非常密集。两人谈恋爱的事很快就在小城不径而走了。只因为雅漂亮、温柔并具备了高等学历,便成为很多人关注的事,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话题。峰幸福得没听见,而峰的家人却感到不快。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贤惠温顺的媳妇而不是招惹是非的美人。为此,峰的家人在雅每次登门时总会很委婉地提醒她。雅和峰的家人一开始就彼此提防了。 
  峰的家里正在盖房子,母亲对峰说,这房子也有你一份,可总不能住现成的吧,也该出份力了。峰想也是,便对雅说:我们少玩些吧,家里盖房子我得去干活。
  晚上也没空吗?雅正在为峰织一件毛衣,停住了手中的针。
  峰说,嗯。你自己看电视吧。
  雅感到怅然若失,在等待和焦燥中度过了一个星期。周末,雅想要是峰还不来见她,那她就应该重新考虑两人的关系。但峰到底还是来了,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顾一切地扑进峰的怀抱。
  峰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解释说今天干了一天的活有些疲惫,晚上回去还得把换下的衣服洗了,否则那衣服会在盆子里泡出酸味的。
  雅说我帮你洗。但雅和峰的家人的矛盾最初就是从洗衣服上产生的。雅没事时就去帮峰洗衣服,可盆里的衣服日渐一日多了起来,除了峰的以外,还有他爸他妈他哥他姐的。他们吃了饭洗过澡便早早躺在床上看电视了,毕竟大家都累了一天了。雅面对这么多的衣服对峰说:我还没说要嫁给你,怎么就成了你家的洗衣机了?
  峰的脸憋得通红,嗫嗫地说,也许他们太累了,要不,我洗吧。峰从盆里一件件地拎衣服。
  雅夺回衣服,又把它们扔回盆里,一言不发地洗了起来,边洗边掉泪。她已经感到这个家庭的精明,也许他们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后来又出现了煮饭问题。雅虽说帮峰家人洗衣服,但雅从不肯在吃饭时间留在峰家的。因为雅的母亲决不同意女儿在未出嫁之前就自贱其身的。一天,峰来找雅说明天二层就要倒水泥了,人手顾不过来,你能不能去帮着干点事。看到峰期待的目光,雅动了恻隐之心。
  那天的忙碌可想而知。来帮忙倒水泥的人很多,雅一会儿煮点心一会儿烧开水,炒了青菜烫了酒、炖了排骨煮了饭,直到华灯初上,帮工的人酒足饭饱时,雅才觉得自己全身都散架了。峰走进厨房来看雅,雅脸色苍白地对峰说我刚才头晕得厉害,你送我回去吧。 
  到了雅的家,雅执意不让峰进门,说让母亲看见了不好。雅一个人进了屋,洗了脸冲了脚,便躺到自己的床上,强烈的晕眩使她忍不住冲到卫生间呕吐了。母亲发现了雅的不适,连忙替雅拿来了药,当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因时,心疼地叨唠:医生不是说了你在恢复期间不能太操劳的,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尽管她没有埋怨峰的家人,可坚决不让女儿替别人洗衣煮饭了。
  雅一个人在家很孤单,自从恋爱后,就少有朋友来找她。雅头晕好些时也总想找个事干。她除了看书就选择了学裁缝。离家不远有个裁缝店,店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在雅拜师之前,他已经收了三个女弟子。当他听说这么个漂亮的大学生毕业生愿意当他的学生时,激动得满脸发光。他打破传统的授徒程序,悉心传授,连看家的本领都搭上了。不过他也知道,雅学裁缝的目的与那三个女弟子不一样,绝不是为了在这个社会中有门手艺混口饭吃的。雅心灵手巧,不到三个月就把自己打扮得如花似玉了。雅有空时常来店里,帮店主干点缝纫活。有了事干,她的心情才觉得舒畅。峰也支持雅学裁缝,少来找她,各忙各的,有时一个月也不过见两三次面。
  峰家的房子拔地而起,喜迁新居时办了十几桌酒。有来客说,有了梧桐树定有凤凰来。峰便明白指得是什么了。于是,他向雅提出订婚的事。雅听了,说我得和人商量一下。
  你家人不会反对的。峰很自信地说。与雅谈这事之前峰先和雅的父母谈过了,尽管他们还不太乐意女儿这么早就出嫁,可为了女儿终身幸福也只好回答:如果雅同意,我们没有意见。
  我得和人商量一下。雅又重复了一遍。
  人,什么人?莫非真的要和瀚商量?一想到瀚,峰便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久久缠绕。
  后来,雅和峰订了婚。那天的仪式很热闹,峰和母亲把很多订婚的东西送到雅家的时候,招来很多好奇的左邻右舍,人们从礼品的数量质量推测峰家的各方面情况,那种异常犀利的目光使久经沙场的峰的母亲也难以招架,好在礼品很丰厚。双方家人终于有说有笑地坐在一间屋子里,送客时,彼此的脸上依然光彩照人。
  四个月后雅和峰就结婚了。尽管很仓促,雅也不想声张她的婚事,可峰的家人却坚持一定要办得热闹隆重。峰的母亲对雅说,亲戚朋友都送了厚礼,不用厚情还是说不过去的。
  婚礼上,雅总是惶惶不安的神态。闹洞房时客人起哄要听雅唱歌,峰也说你就唱一支吧。雅端坐不动说我从来就不会唱歌的。来客马上提出那就表演一个节目吧。雅说头晕。新房内一下子僵持起来,峰面有难色地求雅。雅只好站起来说,我念一首诗吧。诗写得很动情但也很伤感,不很适应新婚的气氛,满屋人知趣地告辞了,留下了一大堆大同小异的祝辞。
  峰送客回房,问:你今天怎么了,心里想什么?雅说:我怕,我对以后的生活没有底。雅侧着脸看着月朦胧山朦胧的窗外,泪水一下子盈满了眼眶。
  峰轻柔而温馨地对雅说,别想那么多了,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
  雅点点头。就在花好月圆鸾凤和鸣峰感到无比舒畅尽兴的时候,雅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很听话地按照峰的意图配合着,只是有一滴冰冷的泪水悄悄地溢出了眼眶沾在了眼角边,过了一会儿缓缓地滑到嘴角,舌头一舔,咸咸地。

  故事之三:雅与瀚

  雅认识瀚是先闻名后见人的。自从母亲不让她去峰家洗衣做饭后,除了上课,几乎都呆在家里。后来去了裁缝店,可终难完全排遣心中的寂寞。雅在无聊时便找来许多杂志,从中寻找一种慰藉。渐渐,雅喜欢上瀚的作品了,思绪情怀被瀚的文字牵引着,在心中留下了很多问号,解答不出时便忧郁烦躁起来。 
  一个秋天的早晨,雅有课便提前来到了学校。经过学校的广告栏时立即被中文系昨天贴出的一张海报吸引住了。上面写着定于明晚在中文系大教室举办文学讲座,特邀请本区作家授课云云。雅在作家名单上发现了瀚的名字。雅自当教师后就对文学少了一份热情,尽管她小时候曾有过当作家的梦。但这次雅有些心动了,傍晚,她对母亲说:晚上学校有事,峰要是来了叫他别等了。
  大教室挤得水泄不通,主席台上除了坐着中文系的两位系主任外还有五位陌生的男女。哪一位是瀚呢?雅无法判断。好多学生见了雅纷纷给她让坐。雅挤到了前排,和几位青年教师坐在一块。中文系主任逐个介绍着作家。当介绍到瀚时,雅听得很认真。年近不惑的翰功成名就,令雅羡慕不已。那晚的气氛很热烈很活跃,教室里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对雅来说是第一次听到了这么多关于文学与社会、人生的话题,作家们精辟而幽默的论述,新鲜而生动。后来的自由问答更是妙语连珠,台下递纸条台上回答。雅也很想向瀚提个问题什么的,可看到提问题的全是学生,赶紧收回了这份心思。
  讲座结束后,学生们前拥后挤地请台上的人签名,那几个作家像流水作业似地忙个不停。雅没有求人签名的兴趣,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走的意思。她觉得一定要和瀚聊上几句,因为正是他的作品使她浮想联翩。当她再次往台上望时,瀚已经逃离了主席台站在一侧独自抽着烟,目光和雅对撞。雅竟有一种晕眩的感觉,后来她一直对瀚申辩那是因为站久引起的,瀚听了总是乐不可支。
  瀚颔首微笑地向雅走来。雅突然直觉到瀚的出现将会使她平静如水的情感生活又掀波澜。
  你好!瀚很真诚地问候。
  你讲得真精彩。
  千万别恭维我了,这可是赶鸭子上架的话。瀚谦虚中不失诙谐。
  是实话。 
  谢谢。瀚有些不好意思了。
  雅知道瀚站在这里谈话的时间不会很多,于是,简洁明了地单刀直入,说了自己读了瀚的作品后的几个主要问题。这一问倒使瀚认真了起来,问题尽管有一百种解答,但还是对她谈了自己的看法。这时有人喊瀚,是同来的那几个作家。瀚赶紧递给雅一张名片,说:咱们另找时间谈好吗?对不起,我们还有其它事,先走了。
  当雅再次见到瀚时,已离上次见面快两个月了。那晚回去以后,雅又把瀚的作品重读了一遍,并准备了很多问题,等待着和瀚深谈一番。短暂的相遇竟给雅带来长久的惶乱,连峰约她看电影散步什么的也推辞不去了。可瀚却一直没来,雅很想给瀚打个电话或按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他,可一下子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仅一面之交何必自找没趣呢?瀚这回在街上很不安地对雅说打了几次电话,学校都说你没课,我又不知你住在哪里,违约了很抱歉。雅心肠柔弱,见瀚一副诚恳至极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你现在有空吗?瀚点点头,便随着雅上了她的家。
  雅的家在小巷深处,拐了几个弯,终于走进了一个小门。瀚有感而吟,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雅说就你们作家才会有这么多的感触。小门内倒是别有一番天地,很宽敞,两旁都是厢房,见到瀚,都发出幽绿的目光。瀚硬着头皮跟着雅穿过前厅来到了她的家。一个容貌与雅酷肖的中年妇女正在忙碌,瀚很懂礼貌很有分寸地称呼她为老师。
  雅的母亲听了雅的介绍,表现出少有的热情,极力挽留瀚吃晚饭,说雅你陪客人坐着,我去买点菜。雅邀请瀚到卧房去,那小屋有一股毛茸茸的女孩子味儿,到处摆着好多小动物和娃娃,有布的、陶瓷的、塑料的,还有草编的、绒织的,热闹着主人夜晚的每一个梦境。雅说我喜欢你的作品,可总感到你清丽的韵味中有一种无奈的哀婉,你的经历一定很不同寻常。
  瀚点了一支烟,用那浓浓的烟雾掩饰着自己那种被人点破的窘态。这个问题也有人不止一次地问过了,瀚每一次的回答总是像打太极拳,避实就虚潇洒得很,可他今天在雅的面前潇洒不起来了。因为他面对的是一双极纯真、极富同情心的眼睛。
  瀚比雅年长十岁。就差这么一个年代,雅所听说的事瀚几乎全都经历过了。瀚成长在不容选择的年代,即便选择了也是充满着时代的意识,这包括了生活方式也包括了婚姻。直到前年的深秋,瀚才和妻子离了婚。雅问,为什么分的手?
  因为我们各方面都太相似了,无论经历、性格、爱好、追求。
  这样不是有更多的共同之处吗?
  太多的相似就变得死水深潭一样了,一点波澜都没有的。
  雅总觉得很难完全理解瀚的婚姻,也许他们彼此之间都有自己的事要干就互不过问,谁也不愿意为他人做出牺牲吧。雅在交谈中渐渐觉得翰也是一个平凡的人,很容易接近并了解他的。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月光很抒情地流泻。雅和瀚在屋里谈了很多话,瀚觉得有些闷,同时也觉得那些很沉重的话题对涉世未深的姑娘来说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于是,瀚提议到户外去走走。
  随你。雅听了瀚的如烟往事后联想起自己的经历,暗暗浮起一股愁绪。两人沿着一条林荫道缓缓地走着。这林荫道的尽头是一个竹木茂密的公园,那是个恋人的去处。瀚问:还走吗?雅说:走吧。他俩径直走到了公园的另一端,眼前是一条绿溪。袅袅的月光把眼前的景物都笼罩着一片素洁。雅感到自己的心境也如这满园的清辉,对故乡对生活有一种新的发现。那晚,雅也向瀚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说到了捷,也说到了峰。瀚专心致志,一言不发地听雅那如流水般地倾诉。凭他的直觉,目前是雅至今最为缠绵凄测的岁月。
  峰是在裁缝店里见到瀚和雅在一起的。他听到了很多关于他俩的传闻,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峰找雅好几次都没有碰上,神情沮丧。好容易在裁缝店里找到了雅,可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男子正和店主在说着什么。店主一边谈笑一边把电熨斗像开军舰似地在一件咖啡色毛料中山装上游弋。
  这是瀚。雅对峰说。
  瀚马上意识到来人的身份,热情地向峰伸出了手。峰不好拒绝,寒暄了几句客套而多余的话后对雅说,你跟我出来一下,有话对你说。
  雅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着峰走出了小店。
  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你听到最近外面是怎么传你们的闲话吗?峰神色显得气急败坏。
  雅恍然大悟,冷冷地应了句,嘴长在别人的脸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管。
  我劝你别和一个离过婚的男人来往,对你没好处。
  雅面有愠色。说:我愿意,用不着你管。以后的几天内雅一直拒绝见峰。自和峰争吵后,雅倒真的在心里比较起峰和瀚。尽管瀚从来没向她表白过什么,哪怕是一句带有感情色彩的话,但雅只要和瀚在一起就会有一种全新的感受。但峰怎么办?
  正当雅心事重重的时候,结果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一天傍晚,雅正苦恼地凝视窗外,目睹着大片雾化的水气在四周蔓延,一遍遍抹浓了广不可及的青灰色,感到心里也如这色调。这么晚了还不开灯?瀚替她拉了开关,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了。雅见瀚的身后还跟着峰。三人很有分寸地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后,瀚说晚上有事先走了。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一点音信也没有。
  雅和峰那晚都默默地坐着,过了好一阵,雅才问是瀚来找你还是你去找瀚?峰说这无关紧要,还是谈谈咱俩的事吧。这时峰家的房子将近竣工。雅没话时又看着窗外,可已是黑蒙蒙地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期间,雅在报刊上见到了瀚写的好几篇散文,写得情真意切、流畅自然。雅从中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找了个机会,把瀚堵在了他的宿舍里,问: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了?
  我太忙了,手头有几个稿约,另外出版社约的一本书稿也在修改。为了证实自己的话,瀚从抽屉里拿出出版社的来信。
  你在有意躲我,想不到你这个作家也会这么谨慎。
  我真的是为你好呀。你冷静想想,一个捷、一个峰、再加上一个离婚的我,你今后还怎么在小地方里平静地生活呀。
  雅愣了,原先那种义无反顾的勇气顿时消失了很多。好多人都在劝她,包括自己的好友。现在,连瀚也是这么个观点,那还能说什么呢。雅在静坐中明白了人生虽然允许选择,但传统观念根深蒂固的小城人早已否决了这些选择权,把一切包括最神圣的爱情都看成了赌注,一锤子买卖,稍有讨价还价,便横遭指责。雅看出瀚的心情很复杂,颤抖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了。
  当峰向雅提出订婚时,雅还是食了言。她又一次独自来到了瀚的宿舍。瀚正伏案疾书,见雅忧烟愁云的模样,连忙放下笔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雅,静静地等雅说话。瀚从来在这种场合不会主动地询问,因为这样做会把人想说的话堵回去的。雅垂着头,抬起时满脸泪流,峰提出订婚了。
  你答应了?
  雅摇摇头,我想听你的意见。目光幽幽地闪烁出一种渴望。
  瀚连划了三根火柴才把烟点着。他承认这个纯情而美丽的少女占据了他因妻子离去后留下的全部空间,但同时也明白在这个伦理意识依然很浓的环境里,只有相称才能得到认可,哪怕这种相称只是表面的。瀚的感情与理智在你死我活地决斗。可在瀚这个年龄阶段理智总是占上风的,因此,他在雅的面前表现出了一种很成熟很超脱的姿态。此时,他仍不想放弃这种姿态。尽管心里想到一旦雅订了婚就容不得自己寄托情愫的失落感,但还是很冷静地说,你跟峰会幸福的,起码他有能力维持一个家庭的兴旺,而我办不到。
  雅承认这一点,也知道峰能平平静静地陪着自己过日子,正是这点很多人才得以天长地久。但这种生活决没有高潮和低潮的。雅久久地注视着瀚并向他走去,把头微微抬起,闭上了眼。
  瀚也抑不住内心的激情了。他把手轻轻穿过雅的披肩秀发,把她搂在了自己的胸前。就在瀚的手停止游离的一霎那,两人的嘴唇终于在空间的一个经纬上吻合了。户外正万籁俱寂,唯有月光下有一片美丽的空灵。
  雅是在初夏结婚的。她给瀚寄去了一张照片,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后不论我走上哪条路,也不论你处于什么境地,我都会一如既往地记着你、念着你。
  瀚自雅结婚后就再没有见到雅了,一有空便看着雅的那张照片,那是雅自己最喜欢的一张,背向大海张臂而笑,充满了青春激情。以后瀚每次写作前总要把这张照片放在台灯前,看了几眼才奋笔而书。他写得很勤,几篇作品分别获了奖,还出了集子。同仁惊问他为何如此飞跃,瀚很机警地回答,功到自然成。
  雅婚后也很少出门,连回娘家的次数也少了。至于婚后的生活过得怎样,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可她从不对任何人说。变化最大的是雅的肚子日渐一日地隆起,很多人都在猜测那是个男婴。雅只是温柔地笑笑。
  春节刚过不久,雅便在峰所在的医院分娩了一个男婴。所有医护人员都说这孩子很漂亮很可爱。至于像雅还是像峰,人们各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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