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

总是疲惫，即使睡觉时候都比以往要沉得多，仿佛睡去就是死去一般，人却未因为睡眠而轻松，反而憔悴了很多。当天若的电话响起的时候我还是懒洋洋的。
　　“我们是不是该出去玩儿一次了？”她问。　
　　“想去哪里？”我问。我知，虽然她在征求我的意见，本心是决定了的。
　　“大连吧。”
　　“好，你办手续吧。”我也想顺便改变一下目前的慵懒。给爱人一个电话，那边是无尽的询问与嘱咐，嘿，就如天若说的一样，一个“小爸爸”。
　　我和爱人与天若都是同学，因此彼此的经历都如同透明。曾经她的男友换来换去的也是我们的同学，最终哪个也没成，意外地嫁给了一个大她很多的军人。而我从小到大，只有这个男子一直在我的身边，只是当我永远长不大，喜欢不停地寻找我，嘱咐我，事无巨细，因而天若烦得叫他是我的“小爸爸。”
　　天若喜欢唱歌，没事就泡在聊天室里唱，我就坐在下面听她唱，又是献花又是鼓掌。她是那里的网管，朋友很多，听她“哥哥”“妹妹”地叫着，我就在下面骂她恶心，她只是嘻嘻笑，一劲儿的亲我抱我，弄得我这个“吐”啊。她的网友都知道我们是同学，只是不知我的真实性别，因我从来不在那里上麦说话。天若有时不上麦唱歌，换了名字藏在下面，与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每到这个时候我知有她重要的“网友”在，于是我便挂着名字去别处逛。那个人是谁我从来不问，这是我的习惯，无论什么事情她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不说我是不问的。就如这次的出行，我想她不是漫无目的地选择大连，定有她的小心思。
　　去机场的路上，送我们的朋友说：“去大连的飞机可是出过事儿，你们小心了。”“乌鸦嘴。”我骂，天若却笑嘻嘻的不以为然。机场侯机厅，我们不约而同走到书店，她拿了一本赵凝的《花不楞登》，我拿的是张晓娴的《贴身感觉》，都是散文，但是角度与风格却不同，一个犀利，一个婉约。天若拿过我手里的书翻看着，然后抬眼说：“我先看看啊。”我一笑，心里不知为什么这次总是莫名的谦让她，以往总是她谦让我的，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连一起吃饭都是我决定去哪里，现在居然变了过来。
　　坐在侯机厅，我们各自翻着手里的书，天若终于开口：“菲儿。”
　　“嗯？”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你是去见他？”
　　“你什么都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阻止我呢？”
　　“你会甘心吗？”
　　“不甘心。”
　　“就知你不甘心，所以陪你。”
　　天若握住我的手，泪无声地涌出眼眶。我就怕这个，拍拍她的头。她哽咽着说：“我们认识一年多了，我只是想知道能跟我聊这么久的人什么样子，但不想让他看到我。”
　　“那么我去见他，你在一边藏着。”
　　“不行。”
　　“那你去见他，我在一边藏着。”
　　“也不行。他不知道我去，事先我没告诉他。我想顺应天意吧。”
　　“那你怎么找到他？”
　　“到那里再说吧。陪我。”
　　“当然陪你。”……
　　“……我想问他／多少人打给他／随手放开电话上／那本指引迷途心灵的密码／我的未来／依然没有解答……”阿杜嘶哑低调地吟唱着《撕夜》，外面是沉沉的夜，如此时候，谁撕谁的夜，谁会等谁呢？天若，我都不知自己能陪你走多久，走过今次，你还会依然如你吗？
　　登机的时候天下起了毛毛雨，心里担心得不行，这样的天气飞行还是第一次，唉，总是觉得不顺。果然，飞机即将抵达大连上空的时候广播通知大连有雷雨，无法着陆，只好继续往前飞至沈阳。天若本来是晕车的，倒是不晕飞机，反而比我显得活跃，笑嘻嘻地说：
　　“没想到多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占便宜了。”
　　“这样的便宜还是少占为妙，提心吊胆的。”
　　“说得也是，”天若的情绪一下子低了下来，“这么不顺，你说，是不是就不该来？”
　　“别想这个，来都来了。难不成你只想见那个人，不想与我在一起？”
　　“不是啊，见不到也可以开心玩儿啊。”她心情好了一点。
　　到达大连的时候已经凌晨5点，冲进宾馆蒙头就睡，醒来时天若正自发愣，我尽量装作不经意的问：“联系上了吗？”
　　“没开机。”
　　“可能还没醒呢，发短信，醒来就会看到的。”
　　门外有人敲门，叫着：“吃饭喽。”答应着，赶紧洗漱，一天的行程就此开始了。
　　坐在车里，导游热情地介绍着大连的风景，沿途看到大连真是个整洁的城市，大大小小的广场风格各异，自行车少，警察也几乎看不到，导游说这是大连的特点，美丽的女骑警只是在盛大的节日里才会看到，平时很少看到警察执勤，但大连的治安却是很好的。心里装着天若的事情，风景提不起我的精神，刻意地回应着导游的问话，只是想把自己的注意力引开一点。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次旅游对我来说是最糟糕的一次，似乎什么也没看到，只记得到处是广场，到处是牛的塑像，据说前任市委书记是属牛的，呵，有点个人崇拜的感觉。圣田企鹅馆，海洋馆，各个广场……一路下来天色已晚，经过市中心的时候我与天若下了车去逛商场，顺便吃的麦当劳，天若不喜欢吃这个，但也陪我吃，记得那次去海南的时候她不喜欢吃椰奶文昌鸡，我一劲儿的鼓动她试试，最后居然爱吃得不得了，这次不用我劝，自己拿起鸡翅就吃，不开心时她就喜欢吃个没完没了，我知这次依然。
　　回宾馆的路上，我总是绕着圈子逗她开心，希望她暂时忘记那个人，她看着我絮絮叨叨一声不吭，然后突然说了一句：“他的手机一直没开。”我一时无语，这时我突然发现自己以往的能言善辩都是徒劳，面对天若我无能为力。“为什么呢？因为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心里问着，眼睛就跟着问了，天若无奈一笑，“一直以来我都是很满足的，老公对我对孩子都不错，后来在网上遇到的男人告诉我其实男人不都是老公的样子，其中有的优秀上进，不像他，不读书，没爱好。”
　　我打断她说：“那是你没看到那些人的真实面目，说不定走下网络之后还比不上你老公呢，只不过在网络把好的一面展示给你罢了。你没看那漫画，电脑的一端是只小狗，虽然夸张但也说明一定的道理啊。”
　　她笑着打我一下，继续说：“一年前的一个深夜在365遇到他，是个军官，我觉得军人正直得多，于是就聊了起来。他说话不温不火，也许是夜深人静人更真实，也许是因为他的军人身份让我信任，我们聊了一夜。后来又是一个深夜遇到他，他要我的电话号码，我自己都不知为什么一点没犹豫就给了他，之后他还问我那天是不是喝酒了。以后的日子里他会打通我的电话，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给我放歌，那种感觉是甜蜜的，自己象个小女孩一样的幸福着，感动着。他还说要过来看我，我没答应，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他过来又能怎样呢？我们也没给过对方照片，觉得没必要。但是有一天，他对我说他要结婚了，对，他一直是单身，因为定不下来最后的安身之处，所以没有结婚，这个女朋友也是军人。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还是酸酸的，半天没说话，他说他一生一世都会把我放在心里，爱我，我哭着下线了……”天若说着泣不成声，我揽过她，让她的泪尽情流淌。在异乡的这个夜晚，两个女人任泪水横飞在陌生的空气里……
　　一夜无眠。天若向宾馆服务员要了信纸与信封，不言不语地哭一阵写一阵，我不问也不睡，就这样陪着她，静静地看书，其中一篇写的就是5.7空难中的一个故事：一个模特的男友从大连飞到北京与心爱的女友相聚，直到5月7日最后一班飞机才离开，没想到就此成为永诀，那班飞机失事，自此出现在杂志上的女孩子只有身体，没人能看到她脸部的表情。世事无常，想来每个灾难都会有无数的痛苦，只是不在我们身边，总是无法感知那种彻骨的疼痛，这次是真的有了接触的疼痛，看着，自己不禁后怕，若此次飞机飞到半空中遇到雷击或者暴雨那么我此生休矣，身边没有爱人、没有亲人，身首不全，面目全非，想着不禁毛骨悚然，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出门了，就与家人朋友相守到老，平安是福。此时突然想把天若带回家，把她的手交到她爱人的手心，转头看去，那个为情所困的女子无助、神伤地暗自垂泪，我不知所措……天边透出丝丝光亮的时候，天若睡了，望着那一脸的疲倦，不知是不是在梦里也在把人找寻呢？
　　在旅行团别的团员去看鳄鱼表演的时候，我陪天若到了那个人所在的部队，我远远地等她把信交给警卫的战士回到我的身边。她笑嘻嘻地说：“走吧，他没在。信命吧”一直到我们去机场的路上，天若低声说：“他看到我的信了，让我留下等他。”
　　我问：“短信呢？也是才看到？”
　　“他说手机信号不好。”
　　“借口吧，或许是陪未婚妻呢。”我觉得是她该醒的时候了。
　　“也许是，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也好，总要有个了断。”
　　说着，偎在我肩头泣不成声。我知此时说什么也是无用，索性任由她哭去，盼泪水能冲刷她无望的相思。
　　在天若买水的时候我给她的爱人挂了个电话，嘱咐他：“接我们的时候给你老婆买束鲜花，你知道她喜欢。”他在那边答应着。
　　我牵着天若的手走出机场就看到她满怀鲜花的爱人向我们迎过来，迅速让花占据我们每个的怀抱，我看到天若眼里的惊喜，笑着大步走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