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梅花「十」

现在他们就坐在西子湖畔一家叫“有凤来仪”的茶楼里。
　　茶楼的建筑风格应该是属于晚唐或者宋初的，雕栏画栋，让你不经意间就有梦回唐朝的感觉。绘有兰花图案的屏风把茶楼隔成一个个单间，临湖敞开一面。坐在里面，既可以边品佳茗，边赏美景，又不用担心被不相干的人打搅。整个茶楼里飘着浓郁的茶香，是西湖龙井特有的诱人香味。这种香味自然而然，仿佛与生俱来，令人想起传说中的香妃。
　　但刘云禅不喝西湖龙井，他只要极品竹叶青。就像天下有无数曼妙的女子，他的眼里心里却只有一个陈雨蝶一样。他实在是一个专情的男人。
　　老板娘费了半天工夫才找到了一袋极品竹叶青。老板娘是一个丰腴的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穿着白底蓝花的短旗袍，红色的绣有梅花图案的布鞋，带着恬淡的笑容，走起路来像在飘。陈雨蝶疑心她是盛唐某个曾经被冰冻又复活了的宫女。这个念头固执地缠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板娘识趣地把一个紫砂壶和一个雪白的陶罐放在桌上，脸上仍带着恬淡的笑，轻盈地退出去，并且关上了门。
　　紫砂壶里装的是极品竹叶青，陶罐里装的是玫瑰花茶。杭州人的生活精致得像一个蚕茧里的梦。
　　终于可以相对而坐，终于不再隔屏相望。
　　陈雨蝶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刘云禅只好发挥他这个市秘书科科长能说会道的本领，纵横捭阖滔滔不绝。然而他很快察觉到她的思绪似乎飘得很远很远，他根本无法捕捉到她脑子里的信息，所以他停止了他的高谈阔论。直到后来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听到她艰难地说：“你知道，我不是要……抗拒你。我只是……”
　　“雨蝶，”他依然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肯放开。似乎他一放手，她就会消失，“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我已经离婚了，我是一个自由的男人！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陈雨蝶的泪突然涌了出来，就好象她无数次对着屏幕为他流泪，为他心疼一样。她的眼睛再次被泪水洇得晶莹而迷蒙。
　　他慌乱地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他是一个坚强的男人，一个见不得女人眼泪的铁骨男儿。他茫然失措地站着，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太唐突了，以至于冒犯了她。
　　陈雨蝶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太多愁善感，太爱流泪。可是，眼泪有时就会那样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天性如此，她无法改变。
　　“对不起，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她对他露出笑容。他们好不容易见面了，她不想把气氛弄得凄凄惨惨的。“这里的一切都美得令人感动。我从小就爱哭。小的时候　，一连可以哭上三个小时。”
　　“是吗？”他笑了，“你可真能哭。”他笑起来脸上就显得一片柔和。其实，他是个很清秀，很俊气，很儒雅的男子。他的皮肤非常白皙，浓黑的眉毛，轮廓分明的脸，是那种很有个性的长相。他的眼睛不大，但冷俊与柔情并存，有着丰富的内涵。这是一双会令人产生信赖感和依恋感的眼睛。他应该是一个很温情，很细腻的男子吧！做他的妻子，一定会很幸福吧？
　　陈雨蝶觉察到自己隐秘的欲望，脸上骤然飞起两朵红云。她羞涩地低下头去喝玫瑰花茶。
　　等到再次抬起头来，她看到刘云禅站在她的身边，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热切的渴望。
　　“雨蝶！”他的手扶住了她的双肩，“我可以吗？我可以吗？”　
　　她有片刻的犹豫，随后她站了起来，慢慢地慢慢地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她听到他的心在急速地跳动。然后他用他全部的热情拥她入怀。他的拥抱令她窒息，令她疼痛，也令她快乐。
　　她的泪水很快洇湿了他胸前的一大片衣襟。
　　暮色渐临，暗红色的灯笼次第亮起来了。
　　西子湖畔诗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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