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眼泪

谁能挽救我流的泪？
　　1　
　　“我想我可以。”她望着恒闪著有点希冀的双眸。听着他有点颤抖的声音。她染过泪的小手轻轻地拂过他突起的喉结。他呼吸着她芬芳气息，她却没有呼吸的欲望。“可以吻我吗？”凝望着眼前这么一朵美丽的容颜，他不能控制自己。何况他是爱她的。她默笑。他感到她柔软的双唇有点冰冷。她不知道他有没看到她晦涩的眼神。她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她不爱他。“羽，我爱你。让我爱你一辈子。”
　　她推开他紧紧的拥抱，说：“我可以吻你，那可以一辈子。但我不能爱你，一天也不行。”
　　他松开还想紧抱她的手，挫败地滑坐在地上。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那一定斟满了和她一样绝望与伤痛。
　　他们都说爱没有永恒。她承认爱情没有永垂不朽，但她相信她可以爱轩永远。尽管他只爱过她一天。她所有的爱已经定格凝固在那永恒的一天。
　　对他，她像飞蛾扑火。无怨无悔。
　　网上的虚实有多少她已经不想再揣测。
　　她天生就是个天真的女人，只要浪漫，恐惧面对现实。
　　网上遇上轩。轩从不认可她所相信的“这是种缘分”。
　　他和她在同一个城市。但轩从不说他爱上哪间咖啡店；从不提起他住在哪区的公寓；更没说他爱不爱羽。而羽却将轩爱到了现实里来。
　　轩说过他不是搭地铁上班，也没有自己的小车，从不爱挤巴士，有点自大的说是怕被车上漂亮和不漂亮的女人打量，他对自己的回头率没兴趣。他常穿一件灰绿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长到将鞋子遮住了一大半。他不爱将衣服包在裤子里，因为他说他的皮带不够好看，还是不要系在外面。单身的手表习惯戴在右手。她知道的很少。也好像只有这些了。
　　羽想象与她擦肩而过的穿着灰绿上衣黑色长裤右手戴着手表的哪个男人可能就是轩。可她从来没遇到过。她能做的事就是在网上等待轩。
　　轩总会不定时的出现。羽等得很吃力。
　　他是怎样一个男人，羽也说不清。
　　很多时，轩是很温柔的。就像是一张让羽越陷越深的温柔的网。羽自投落网。她很依赖他的温柔，也不能抗拒他神秘的魅力。
　　有时，轩对羽爱理不理，他是能将现实网络理智分开的聪明人。他也许从没在乎过她。就算有，也只是为了不要让自己在喧嚣繁忙中忘了关心人的能力。在寂寞空虚时，还可以到羽的等待中找回一些慰籍。那不算是自私，只是一种公平交易。因为他知道她在等他，在等他爱她。可以说她是个笨女人。因为聪明的女人是不会让自己爱的人知道自己爱他。羽她告诉轩，你是我第一个能让我感觉到爱的人。他总是什么也不说。
　　她知道他沉默的理由。
　　2
　　“羽，今晚WOOD BAR见。”她习惯打开她的QQ，轩的信息弹了出来。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纷乱的喜悦。轩真粗心，忘了说多少点。
　　她兴奋地打开星座书，今天她的幸运数字是9；那我9点到那里。那还说今天她的幸运颜色是红色；出门时穿了那双有点旧了的红布鞋。用深红色的长绳绑住高高甩在脑后的长发。欢跃的步伐让红绳和黑发一起高兴荡漾。与轩在网上相识的第257天，羽终于盼到他了。她固执不承认朋友们所说相信网友相见不如怀念。她觉得网上都已经可以这么爱他，现实里也可以。所谓的见光死她不会在乎。因为她想右手戴表的男人是不会让她失望。他曾经见过她了。那时羽想，礼尚往来，就先主动将自己的相片发给他。而轩不是这么礼貌。别说相片，就连EMAIL也没回过一封。她总会帮他为自己解释：他忙。他有空了就会找我的了。轩是会找她的。在他寂寞时。就像今晚。他理智，但他也看星座书。那说今天他会很倒霉。那他铁了心看今天会有多倒霉。
　　WOOD BAR有一男一女在唱着很怀旧的英文歌。唱的很有味道。羽要了杯冰水，坐在酒柜旁。问了，才知道唱歌的是一对从菲律宾来的情侣。
　　轩的品味真好，这里的环境真好，他一定常来。羽想着。
　　“你们这里有一位常穿灰绿色衬衫的男人来过吗？”羽问，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哦，你说林啊，他以前是常来的。”羽笑着摇摇头，原来穿灰绿色衬衫的男人还真多——轩说他姓杨，不姓林。
　　还有20分钟就是明天了，轩还是没来。
　　羽不时往那扇木木笨拙的大门看进来的男人。
　　她低头喝完最后一口冰水。冰冷的液体刚滑过喉咙，她便被人抢过杯子。接着连人也被抢了过去。她没有挣开，因为她看到他右手手腕的那只表和灰绿色的衬衫。她抬头：“轩……”“这里坐。”他没看她闪亮的眼睛。
　　“怎么认得出我呢？”羽在淡淡摇曳的灯光里看着他：比她梦中的轩更有魅力。短短耸起的平头，方方正正的脸庞——有她最喜欢的单眼皮，有点上扬的嘴角，缀着沉稳坚定。
　　“在这里没有多少能像你这般打扮的女人出现。”轩点了两杯清啤。
　　羽看了看眼周围穿得很优雅娴熟的女人们，低头看看自己白色棉麻圆领背心，上面还针绣着一朵很大的黄色郁金香一条碎花七分裙，还有高高的马尾——像是刚刚放学回来的学生。
　　“别看了，比谁都美。来，小羽，为你的美丽干杯！”
　　“为我今天不算太倒霉干杯！”
　　“为……”原来轩的酒力不好。都开始乱讲话了。
　　“为我们第一次见面干杯！”羽知道自己也有点醉了，但她没有乱说话。一直很开心地聊着。羽游荡在酒精的迷离里，但没有忘记感谢上帝将轩带到她面前。“小羽，你醉了，我们回去吧……”轩扶起羽，将她靠在他怀里。路上，他看见羽双颊染满了红霞，醉意朦胧的双眼倒影着他的影子。
　　将她放在床上，她却不肯睡了：“我都没洗澡！不睡！不睡！”
　　他奈她不何，又将她放进浴缸，调好水，出去找了他的衣服放在旁边。最后关上了门，倒在床上睡着了。梦里，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哦，是羽。
　　“轩，你怎么自己先睡着了？你不是说陪我聊天亮的吗？”羽套着他大大的灰绿色衬衫，蹲在他床边，轻轻地摇着他。他终于都睁开了眼。笑着看着她：“小羽，你洗完澡了？”
　　“恩，你还说我醉了，你先倒下了呢。”
　　“谁说我醉了……”
　　“那你说，我是谁？”她用小手合上他惺忪的眼睛，逗着他。
　　“你是小羽啊……”
　　“不，我不是，我是你姐姐！”轩说过他有个亲姐姐，在上海。今晚先暂借用一下。“你不是我姐姐，你是小羽，是小羽……”他捕捉住她的小手，将她一把拉进了他怀里，她跌在他身上。这回她知道不是酒精的燃烧反应了。仿佛积累了几个世纪思念的火星，一下子燃烧起来。他忽然翻身压在她身上，霸道地吻着她有点颤抖的唇。
　　她爱上他的霸道时，他却又是那么温柔起来了。那她无力抗拒他的温柔。她无限沉沦。
　　那晚，月光如水。
　　“轩，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是醉给酒，还是醉给了第一次见面的羽？是醉吧，不是爱。他不会爱任何人。“我想，这是一场梦而已，梦始终都会醒。明天，明天你就会忘记了。我们只是网上飘忽不定的灵魂。没有肉体。”“小傻瓜，谁说是梦，我不就在你身边吗？”他呢喃不清。又睡了。
　　他戴在右手的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取了下来，她拿起，看到表背刻着一个姓——原来轩真的姓林。不是杨。
　　当你的吻盛开，怎么它长得像我的泪花？
　　羽深深吻了熟睡了的轩。温暖的泪灿烂地开在他柔韧的发上，像是露珠。换了来时的白色小背心，碎花裙，走出他的公寓。走进开始泛白的晨曦冷雾中。想着她的最初就这样给了第一次见面的轩。她无悔。因为她相信上辈子，她就已经爱上他了。
　　4
　　七天了，她没有接到轩的一个电话，QQ那只鱼也只是灰色。
　　她没有勇气主动找他，也只能一如既往：等。
　　第十七天，她打开收到轩发给他的邮件，你找我吧，号码是：13901314561。羽真有点感激他终于肯留下他的电话号码了。
　　“轩，我是羽。”
　　“你好。”她有点心痛他对她这么礼貌。
　　“怎么这么久才想起我？”
　　“哦，这些日子有点忙。”别人说，如果他在乎你再忙也不会疏忽忘记。“那晚我自己走了你也不担心？”她确实有点哽咽了。
　　“恩，你既然自己敢离开，我相信你会照顾自己。”这回，她没有酝酿，泪就干脆落下。“是的，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却不会爱惜自己的眼泪。轩，难道你就没爱过我一些吗？”谁说水都可以灌溉绚丽的花？泪水就只能让绽放的花儿颓败。
　　“你别哭，我不相信眼泪，谁都没真的眼泪。”
　　羽放下电话。轩不相信的东西泛滥成灾。
　　恒可以牵着她的手走过繁华闹市；恒可以在她生病时无微不至地关心……恒可以做轩永远不可能做的事，而他却永远不可能让她爱他。就像她知道轩永远不知道她是真的有眼泪的。羽没有再找过轩，轩也偶尔会发些问候贺卡。她终于接受那句话：你爱他十年，他也不能爱你一天。她也将这句话留给恒。
　　于是，她离开了这个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的城市。
　　去找一个有真正有眼泪爱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