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追忆

??他走进我办公室的日子，是那个秋天的周末。
??之前都说新来的校长潇洒俊美，可谓貌比潘安；而且年轻有为，可谓才过子建。这样的渲染早在新校长到来的第一天就在学校沸沸扬扬了，那些女教师们一个个心驰神往，颂扬与赞美之中，我似乎能看到她们舌尖的唾液翻飞——或许是因为眉飞色舞所致，抑或是因为垂涎欲滴而为，也未可知。
??我是不敢多言的。我在人们的心目中，是属于思想活跃，观念开放的人，而且年轻、时尚、追求浪漫。倘若我也像她们一样对新来的校长如此这般的评论，说不定就立马招来一通怀疑——她对校长有觊觎之心！何况，我根本就没见过新来的校长，因此无从评说也在其理。另一方面，我本是个兢兢业业，埋头工作的好教员呢！哪里有闲心去留意谁帅与不帅，更无兴致打探谁才与不才！再者，我从来就不觉得一个书生能够帅到叫人津津乐道，更没觉得一介“寒儒”，又能出类拔萃到何种程度！
??正在埋头伏案，笔走龙蛇之间，感觉女人们一阵骚动，继而慌乱而紧张的一声“校长来了！”而引发一阵桌椅叮当，显然这是由于她们是诚惶诚恐的往起站立而致。我在这非同寻常的气氛中循声而去，看到本是敞开的门口，赫然出现一个身影。GOD！玉树临风！我的大脑即刻闪现这样一个词汇，随着这“玉树”临近，未及清风拂面，早见一张精致的俊脸笑吟吟飘然到跟前。GOD……
??我始终没正面对着新来的校长深看一眼，不是羞于辞令，亦非害怕交流，只是方才定格在门口的剪影和给我悠然一笑的瞬间，让我心如撞鹿。我保持校长进门之前的坐姿，继续在那里“煞有介事”。其实，我的手儿变得有些许发颤并有些许清凉，我的视线也变得有些迷离并有些恍惚。原本那处变不惊的自信和一目十行的敏锐如今显得分外慌张无措和呆板笨拙，我耳朵里听着兴奋的、其紧张毫不亚于我的女教师们对着校长言来语去，时不时回应着校长在和她们交谈时特意说给我的句子，诸如“枝子这个名字我早就听说过，”、“枝子是个优秀教师”……但我的脸始终是侧对校长的，恰因为校长就坐在了我的侧面。我好想把自己穿了丝袜的、修长的、有很长一段露在一步裙外的腿拿什么东西临时遮盖一下。以前的老校长每每见我穿了这样的裙子，他都会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这样的裙子不适合教书的穿……”
??其实，等我站起来的时候，那裙子才不是很短呢。
??亦真亦幻中，总觉得新校长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停留，或许是我多心，或许是我多疑，再或者就是校长的眼睛太过明亮，他的似乎于我更多的顾盼流连，叫我心生忐忑，渐至汗颜……
??新校长叫郑策，时年32岁。
??在老师们热情簇拥、把他送到门口的刹那，他扭头看一眼因为礼貌而跟在后面的我，回眸一笑。
??他的笑叫我想起一首歌：为什么，想起你，就再也难忘记；为什么遇见你，灵魂儿也离去……总是难忘你黄金般灿烂的一笑，这一笑，最珍贵，照亮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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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我是最早到校的教师之一。因为是班主任，也因为自己没有什么其它负担，孩子被奶奶照顾。所以清晨指导学生早读，加带处理班级事务，就成了工作中的主题。
??经过校长室的时候，我看到窗内一张脸向外张望，是校长的。他叫了一声“枝子”，我走了进去。
??郑校长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用纸包的面饼。一杯尚有微微热气的水杯，说明他刚刚用过早餐。我在他的示意下有点局促的但掩饰的很好的坐在他的对面。这次我能够全方位的看清楚他的面容，他果然具备一张白皙的、轮廓俊美的脸。修眉高挑入鬓、明眸秋波流转；鼻梁似高挺悬胆、嘴唇如轻点冠丹。不笑自喜、不语自声、温文尔雅、气派雍容。
??他轻声问道：“每天都来这么早吗？”
??我答：“是。”
??“我知道你是很敬业的。在我来之前，就听说过你。你很优秀、很出色。”
??“还请您多批评……”
??“来之前就对你很佩服，想着这样一个人才会是什么样……那天我去你办公室，就是去认识你的。”
??我有点自豪，又有点欣喜：“真的吗，校长……”
??“真的，我何必说谎呢。那天一看你，果然名不虚传。举止大方，言谈得体……”
??我真的庆幸他没多注意我的裙子和高跟鞋。
??“以后工作中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尽管大胆的干，做新一代具有新理念和新成果的教育精英！”他的眼睛里激情四射，看得出满志踌躇。
??我从他亲切的话语中感到了对自己认同与鼓励，渐渐变得坦然和轻松起来。我问：“您早晨就买个饼吃吗？”
??“嗯。我经常这样。”
??“那么，嫂子她不给您做早饭吗？”
??他的眼神变得不再像刚才那般晶亮和激越，代之以暗淡与落寞：“呵呵，她……我从来不在家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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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校长到来的日子，如春天一般的明媚而温暖。整个学校无论是环境还是人心，都变得欣欣向荣，一派生机。尤其是教师们，大家的工作劲头尤其高涨。这个说新校长年轻有为，工作有魄力；那个说新校长谦虚平易，对教师非常尊重和理解。尤其那女教师们，在这样一个帅哥校长的亲和领导之下，其热情与振奋自不待言。工作中的问题向校长一谈，保准烦恼丢掉、困难排除，继而春风满面，意气风发！
??别忘记，教师总是以女性为主力的！
??我的工作更是如沐春风、如虎添翼。有时候居然奇怪自己：以前和老校长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不遗余力，可怎么就没有如今的欢欣与昂扬呢！有时候还会暗暗的遗憾：他为什么不早点来这个学校呢！
??我每天更早的到校，每天要经过郑校长的窗前，每天就会跟他在办公室里坐上片刻。
??每天，我们彼此的心里就把这样的会面看成了仅次于工作的大事，以至于在许多的黎明时分，我们都会对早晨充满了一种向往与期待。每当晨曦初露，我的眼睛就晶莹的闪亮，兴奋得设想他见到我时候的高兴与快乐。我还会想，今天穿什么样的衣服，好叫他依然对我的美丽赞口不绝。
??我的班级在这个学期更加势不可挡：歌咏比赛取得第一名；篮球比赛第一名；演讲比赛第一名；量化管理第一名；其中考试单科、总成绩第一名！我被赞扬的声音包围着，被羡慕的眼光仰视着。尤其郑校长，他对我的欣赏更是溢于言表，他那愉悦的眼神总是显露出无限的喜爱。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他一如既往的来学校值班。因为没有学生，我们可以尽情地坐在一起畅谈，不必惦记工作，也不必担心别人看到会有什么想法。
??渐渐的谈起了他的家庭与妻子。这次他没有支吾与遮掩，也许是这么久的倾心交流早已打破了彼此之间的禁忌，也许是他以前从不曾向他人吐露自己的心事，而今遇到了我，便訇然敞开了心扉。他的故事叫我震动。
??师范毕业后，他在乡下教书。经人撮合，与在本校的女教师崔颖结合。崔颖性格怪异，动辄因为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后来发展成为歇斯底里。他们就不断争执斗气，即使郑策有意作出让步也无济于事。原本以为有了孩子以后就会使崔颖心里安宁，两个人就可以缓解一下紧张的关系。没想到，崔颖迟迟不孕，到医院检查，是先天性不孕！
??生活渐渐演变为无爱、无情、无性。作为事业图腾的年轻校长，郑策不原意向他人提及自己的窘状。他甘愿忍受她吵闹、甘心自己自己洗衣做饭。即使衣服开线了，扣子掉了，他也只是自己缝好。说话的时候，他把自己大衣的袖口出示给我，那上面明显只剩下原来钉纽扣的线头。
??“这就是我为什么每天买饼吃的原因。”郑策的眼睛闪着忧郁的光芒，他的气息凝重，脸色晦暗。
??“你们结婚几年了？”
??“八年。”
??“就不能有孩子了吗？”
??“不能，她不排卵。而且……”他的眼帘低垂。
??“而且什么？”我不想没有答案。
??“而且，她的‘好事’不断，我们……”他的脸有些微红。
??我不能再继续追问了。
??沉吟良久，我不知怎么那么大的胆量，居然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爱她吗？”
??他也直视着我的眼睛，口中极为顿挫的发出两个字：“不爱！”
??其实，我的婚姻也不幸福。
??我的丈夫心胸狭窄、性格孤僻，他能因为我先陪孩子坐下来吃饭不等他而生气；能因为我多吃了一半苹果而不理我；能因为我在购物时男服务员帮我热情挑选商品而醋意大发；能因为我的女同学来看我和住一间屋子而事后对我大打出手——他反感别人到我家！他还会因为我买了一件廉价的衣服而耿耿于怀；他还会因为我专心读书延误回家给孩子喂奶而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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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含意降临的时候，我和郑校长（以下该叫他郑策了）被爱情的热度包围了。
??那个清丽的夜晚，我们的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拉开了序幕。
??我依偎在他的怀抱里，嗅着他身上散发的好闻的男人的气息，听他给我讲他的不幸的婚姻、不幸的生活。他说他是爱面子的，也是宽容的。考虑到别人的议论和崔颖的性格，他一直是忍耐与宽容的。任凭她怎么样的发作，也不管生活怎么样的糟糕，他从不愿意叫人知道，也更不想和她斤斤计较。他每天拼命的工作，努力排除情绪的苦闷，更要竭力控制男人的欲望，更不去观察周围那牵着孩子的手幸福徜徉的人们。他不原意回家，也不想回家。每天绝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单位或者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等朋友回家了，他就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他的泪水一直滴到我的脸上、我的身上，他的痛苦随着这咸涩的液体一起从压抑的心底排出，我仿佛能品出那其中的苦辣辛酸。
??他疯狂的吻我，痴迷得拥抱我，似乎这么多年的柔情蜜意，今天才得以宣泄，竟许久不能从爱意中挣脱出来。即便我的嘴唇近乎发红了，我的身体近乎发痛了，他仍然如饥似渴。他说他在没见到我的时候就喜欢我、在没来之前就爱我。他还说，当局长问他喜欢到哪个学校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里。因为有我！
??我们难解难分了。
??我们频繁的相聚、频繁的去爱，几乎不能分开片刻。于是经常有这样的情形：他在办公室翘首等待我的出现；我在办公室急切盼望他的到来；课间我们要看一眼彼此，放学我们还要在一起。在他事务不忙的时候，而我也没有其他工作的时候，我们就到外面，尽情的享受两情相悦。我们一起吃饭，细斟慢酌，说着绵绵情话；我们一起娱乐，轻歌曼舞，品味妙曼人生。
??他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他的爱像来自春日的阳光，温暖的几乎将我溶化；他的关心像发自五月的气息，甜蜜而醉人。每当把我的手捧在他的手心里，他总是仔细的摩挲，一遍遍的轻吻，“多么纤细的小手啊！我要尽快买一枚金戒指给你，好叫你的小手物有所值。”
??不久，我的指头上多了一枚金灿灿的戒指。
??他的衣服不用自己缝了，扣子不必自己钉了。我买了布料，利用业余时间为他亲手缝制衬衣和裤子；我还买来毛线，为他编织暖融融的毛衣毛裤。当我在灯下紧锣密鼓的工作时，他就会甜蜜的倚在一旁，看我劳作的神态。他会幸福的说：“我才真正感受到了男人和女人生活在一起的温馨与祥和……”
??我们谈天说地，从工作到生活，从性格到人生。每一个话题无不使我们倍感舒爽与愉悦，仿佛前世积淀的一切，都在今天源源不断、滔滔不绝的倾诉给对方。
??有那么三天他去教育局开校长会议，由于走的时候没能来得及告诉我（那时候我们都没有手机），后来三天的时间他一直没机会到校。因此我们如同天各一方，那份惦记与思念，简直叫我度日如年。实在郁闷了，我在放学后独自关在办公室里大哭一场。
??后来他结束了漫长的会议，夜幕降临时分匆匆赶到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学校。一进办公室的门，他就张开双臂把我紧紧抱在怀中，口里喃喃着：“宝贝，我攒了三火车的话要对你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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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的一个夜晚，他兴冲冲赶到我面前，喘吁吁的高诉我：“枝子，她答应离婚了！”
??我瞪着惊讶的眼睛看着他：“怎么？你跟她谈离婚了？”
??“是的，我跟她谈了，她同意了！！！”他欣喜地像个孩子。
??我却一时愣住了，我并没想到他居然和崔颖提出离婚了。不是我不喜欢和他结婚，而是我想也没想他能够离婚！他是新任的校长，事业刚刚起步，一切都需要谨小慎微。倘若因为离婚而影响自己的前程，那将是多么麻烦的事情！何况，万一人们知道他离婚是为了我，而人们只知道崔颖有病，最终以品行不端、抛弃病妻的误解而给他扣上不道德的帽子。在教育界，对于一个颇具影响力的校长来说，是什么样的后果呢！
??“我不管了，我再也不能在痛苦中挣扎了；我绝不能放弃你这么优秀的女人，也不能让这份幸福溜走了！什么校长局长，我如果不幸福，就什么也不当！”
??他拿出两张存折给我：“枝子，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你拿着。你是喜欢平房还是楼房，说出来，我给你买！这折子在你手里，就是我对你的一颗心……”
??那个夜晚我们无眠，他兴奋得对未来的计划喋喋不休，神采飞扬的描述着我们的美好明天。依偎在他怀中的我，一时欢喜，一时犹豫。我相信与他生活在一起无疑是美好的，值得的。因为他的优秀、他的能干，更因为他的爱情与勇气。
??但是，他怎么就不问问我是否能像他一样迅速而顺利的争取到离婚的自由呢！
??我也有家庭！有丈夫！而且有孩子！
??当然除去我有个孩子，其他地方我和郑策的处境没什么不同！我也有过离婚的念头，而且不仅一次。但是，这想法终究因为孩子的问题而搁浅了。即便我遇到了郑策，我也不敢想抛弃原有的家庭而走向新的生活！我知道我只是一名小老师，很不起眼甚至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最为合适。一旦离婚，况且让人知道是为了郑策，那么我，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我仅仅是一个28岁的还算得涉世不深的小女子！
??是的，我不由自主地堕入情网，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郑策。我堕落的深入、我爱的投入、爱得义无反顾；我抛开世俗的、关于师德的约束；我不顾伦理、有关为人师表的规范，爱了他，属于了他。不管我是罪恶的抑或丑恶的，不管我是低级的抑或是下流的。总之我是无法克制的爱了他、与他身心交融了！
??“你怕吗？犹豫吗？”郑策爱抚着我的头发。
??“我们真的能生活在一起吗？”我幽幽的问他。
??“当然能。只要你真心爱我，并且下定宁可不当老师、跟我到乡下务农的决心。哪怕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也要在一起！”他鼓励和期待的眼神炽热而迫切，“何况，我们不可能到那么惨的地步。凭我的能力和你的才干，我们到哪里都是最棒的！再说，我原不幸福，你也本不如意，周围的人们不可能都不理解我们。说不定，他们最终还为我们双双走出困苦的樊篱而庆幸、为我们相结合开始新的生活而喝彩！到那时候，我们一定很幸福很美好。我们再生下自己的孩子……我们要生双胞胎，一个叫郑小欢；一个叫郑小乐……”
??我醉倒在他的怀抱中……
??我们在爱情的甜蜜与憧憬中过着四季都能嗅到花香的日子。一天天他在展望着我们的未来，一日日他等待着我下决心。他甚至想自己先离婚然后等我，但是我对他说：“不许你先离。”
??他不解，我说：“我先离。万一你先离了而我离不成，那么你不是要娶另外一个人做妻子了吗……我宁愿你一辈子跟她，也不要你娶除了我以外的女人！”
??他愣怔片刻笑了，刮着我的鼻子说：“小精灵！你还挺有心啊！那你说你一定能离吗？你不会离不了，还叫我一辈子在原来的婚姻里受煎熬吧？”
??我嗔了他一眼：“你就等着我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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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没离成。
??我的丈夫一听到我“离婚”二字，先是一番愤怒的谩骂与挖苦，什么“水性杨花”、“不知羞耻”，一系列污言秽语劈头洒来。一个月后见我冷若冰霜，初衷不改，他又改变了战术。他变得随和乖巧，殷勤备至，对我卑躬屈膝，小心侍奉。看我依然不买帐，就跪下来求我，涕泪交流，好不可怜。实在不行，就搬出孩子做‘杀手锏’。我真是进退两难，一筹莫展。
??郑策说：“你可以要孩子的啊！我像亲生一样待他。”
??但我的丈夫是不能离开孩子，他说若失去了我，再没有孩子，他是死定了。他的泪水和鼻涕滴落在地板上，快成小溪。
??我坚持着，郑策等待着、也鼓励着。
??忽然传信来，我丈夫的爷爷去世了。按理我该和他一起去奔丧，但在这样的时候，他很知趣的没叫我同去。
??晚上，局长和他的同事一起来到我家。他们分明是受我丈夫之托，一进门就对我展开了强大的劝说攻势。每个人摆出N种理由说着我丈夫的好，以打消我离婚的念头。但他们谁能知道我丈夫的在我心目中的不好呢？和他过日子的是我，鞋子是否舒服，只有脚趾头清楚啊！
??夜深了，局长一行说的口干舌燥，明显的疲惫之极。在他们一声声“给他一次机会改过”、“看在孩子份上”、“不然我们如何走出你的门”……的近乎哀告的语气中，我无奈的、机械的点了一下头。
??这一点头，就注定了郑策的满怀希冀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这一点头，就如同在我们两个人的熊熊爱火之上，浇注了一场瓢泼大雨；这一点头，令一场缤纷旋即凋谢，生活一下子退回到苍白与平淡，甚至比原本更加凄凉与清冷！
??郑策哭了，他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一滴滴浸透我的心房。他在悲泣之余给我说的一句话，成为我心上的一道深深的伤痛：“枝子，你没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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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过去了，我把郑策和关于他的爱情藏匿在心灵深处，就像藏起一颗怕见阳光的种子。我怕它发芽、怕它伸展、怕他一不小心钻出我的隐秘世界；我更怕它触动我的心扉，一不留神，他的影子连同他一往情深，尤其是他那遗恨的泪水和无奈的叹息会跃然脑际。因为每逢此刻，我的情感的神经就会隐隐作痛，我的的记忆荧屏就闪闪发亮，使我寝食难安、夜不成寐……我，真的不忍追忆。
??那天我偶遇他，他的曾经潇洒的身体变得疲惫；他的曾经挺拔的臂膀变得孱弱；他的曾经灵动的美目变得迟疑；他的曾经轩昂的气质变得颓废。他的发际变高、发丝变疏、发色变白……
??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看到我的时候那欢愉的眼波和温暖的笑颜。还有那对我一如既往地赞叹：“枝子，还是那么美……”
??但是我不能忘记的，却总是那句充满哀怨、充满无奈的“枝子，你没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