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的映山红

你如一个不安分的孩子，坐在溪流边的一块礁石上，两只细长的腿在水面不时地击打着，溅起一阵阵浪花。
　　
　　“看，那儿有一株映山红。”你停下了你的击水动作，指着溪对面对我说。
　　
　　顺着你手指的方向，我果然看到了那几朵映山红。那里是一堵石壁，那株映山红就是从石壁上的裂缝中长出来的，枝条都伸向水面上空，那几朵红红的花儿远远看去，就好像开在水面上一样。
　　
　　很是惊喜，这可是今年所见到最早开花的映山红，而且是纯粹的野生映山红。看过太多的人工培养的映山红后，这种自然的红是养眼的。
　　
　　“喜欢吗”，我问，“要不要我过去把它摘来？”
　　
　　“嗯，喜欢！”你说。
　　
　　“那我过去摘了。”我说。
　　
　　“你怎么过去呀？”
　　
　　“当然是游过去了。”
　　
　　“会冷吗？”
　　
　　“我想不会太冷了吧，这不都三月间了，再说你不是玩了这么久的水吗？你都不怕，我会有事儿？”
　　
　　天目溪实在不该叫溪的，事实上，它流过分水后，它就叫作分水江了，只是人们还是习惯叫它为天目溪。它的流量还是比较大的，要想到达对岸，除了用其它摆渡工具，你唯一的选择，就是游过去。
　　
　　跃身入水，一身沁凉，我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在入水的那一刻就冻住了，那一刻，我想到了那条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小溪流，那条一年到头都只能看见一线天，冰凉冰凉的的小溪流，而对岸那几朵火火的映山红，刹那间化为了千百万朵，让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垅诱人的嫣红，使我忘却了溪水的寒冷，不顾一切的努力游过去。
　　
　　石壁下有一方天然的石平台，让我得以在那站了起来，只是水还是淹到了我的胸部，而那几朵映山红，就开在我的头上。我摘下一朵，是的，是那熟悉的如鲜血一样的红。把它送向我的嘴里，轻轻的咀嚼，一股久违的微酸。
　　
　　游回岸边，我给了你一大束映山红。
　　
　　“喜欢吗？”，我再次问。
　　
　　“喜欢！”你接过花，抱在胸前。你穿着一件红上衣，笑意盈盈的，红晕晕的脸颊，看起来比映山红更美。
　　
　　于是，我笑了，笑得好灿烂，好像是个孩子。
　　
　　三年后，我沉迷于网络，而那时你已不在我身边，我们那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情也如轻烟般终究消散。有一次我在百度搜索中用“映山红”这个关键词意外地搜索到了一幅名为《贵州美女自山中采得映山红回来》的图片。图中一位女子怀里抱着一大束红艳艳的映山红站在山里，背后是一湖碧蓝的湖水。图片的像素不是很高，在锐度方面也处理得过分了一点，不过从这张图片里，我仿佛看到了当年你怀抱着那束火红火红的映山红，笑意盈盈的伫立在天目溪畔的情景，使我又一次走入往事中，心里涌起阵阵幽幽的伤感。曾在好几天里，我把这张图片设置成桌面，没事做时就静静地凝望沉思，于是在心里也会泛起阵阵悔意，后悔当初未能用相机拍下那美丽的画面。
　　
　　回到小屋，你把那束映山红用细绳绑在窗台的铁栅上，然后用手托着腮帮，趴在窗前的书桌上，观望着窗外那星月朗朗的夜空，嘴里在依依呀呀的，不知哼着什么调子。
　　
　　第二天早上，我起身前往乐平，走过一楼，惊见满地落红，后半夜突然下起的一场夜雨，绑在窗台上的那束映山红已经全部凋零。
　　
　　从那以后，我再没能给你采过映山红。渐渐的，我很少再回到小屋看望你，不久后的5月25日那天，一番痛苦的决择后，我们失去了梦一样的爱情。
　　
　　你远去了，从我的世界里永远的离去。这么多年来，太多太多的酒，以至你那美丽的脸庞在我的记忆里也渐渐模糊，唯独留下些有关天目溪畔那几个雨夜外加几朵映山红的思索，仍然时不时地在我的心间盘索，似乎专为折磨我而久久不肯远去。
　　
　　我已不记得了，我和你在天目溪畔守过多少个雨夜。我只记得，我曾给你摘采的那两束映山红——仅有的两束，只因为我和你之间的一切都是从一束映山红开始。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一个害羞的少年，由于面皮太薄，从未肯向你说过一句柔情的话，只知道游离于爱情之外，一味地追逐着自己心间那份梦幻般的苍凉。后来终究因为自己身心交瘁而最终错失了这段美丽的爱情。这些年来，我常常在想，如果自己当时胆子大些，心理素质强些，不是那么战战战兢兢地涉足爱情，我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只因你拿走了我从富春江边上老320国道边石缝里采来放在车篮里的那一小束映山红，我心间那根敏感的弦忽然间就被拨动了，而在这之前我们已见了不知多少面，却没有丝毫感觉。没有一见钟情的震憾和甜蜜，却因为一种红而让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涟漪，这就是我们爱情的开始。
　　
　　而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红呀，生长在贫瘠的山石缝隙里，沾满尘土，瘦弱的粉红，就如我们那以后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