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她穿了我的衣裳

周五，叶蔷去出差。单位通知是十五天，十二天培训学习，两天自由安排，一天返程。那是一次自动化办公软件普及培训，叶蔷早就想去，却一直没有动身，屡屡错失了好几次机会，如果这一次再放弃，那么单位下一轮的淘汰赛里，叶蔷大概就是被红牌罚下的那一个了。
     叶蔷去了，没有犹豫。
     原本，叶蔷一直守在啸衡身边，哪里也不大敢去。一来，啸衡从不下厨，如果停电，饮水机不能用的时候，啸衡甚至连一壶水也烧不开。“如果我不在，啸衡怎么喂饱自己的肚子呢？”这是叶蔷常常担心的问题，所以但凡有三分奈何，她决不轻易离开。
     二来，啸衡人太靓活，太招人眼，工作圈子里又全是清一色的漂亮女孩子。“如果没有我，啸衡拿什么来做挡箭牌来拒绝她们的纠缠呢？”叶蔷的想法如果摆到桌面上显得便有点可笑了，但叶蔷却很认真地相信并遵从，只是叶蔷从没问过（估计也问不出来）啸衡是怎么样想的，是不是真的像叶蔷想的那样需要她，叶蔷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结婚三年来，叶蔷与啸衡从未小别过，即使整整一天的分离，也是不曾有的。偶尔妈妈做了叶蔷喜欢的饭食，叫她回去，叶蔷也会提前通知并带了啸衡一同去，反正向来的惯例是叶蔷在哪儿，哪儿就是啸衡的饭票单。啸衡好像也很喜欢这种感觉，安心乐命地跟着，笑嘻嘻的，不言累，不言烦。
     大家伙直夸叶蔷有眼力劲儿。包括叶蔷的父母，包括啸衡的父母。没有叶蔷之前，啸衡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女朋友都谈了一打有余，却没一个能够拴得住他的人，揽得住他的心。
     “叶蔷有一双毒眼，能把人看通透。”大伙都承认这点，周围有相男朋友的请叶蔷参谋，有相女朋友的也请叶蔷参谋。因为啸衡的浪子回头，就是明证啊。
     叶蔷也自得，常常抿了唾沫星子，口若悬河的教年轻的男男女女怎么怎么看身边的女女男男。叶蔷的话，大伙都信，都服。因为啸衡婚前与婚后完完全全判若两人。
     叶蔷去出差，走的略略有些欠，但也怀揣了小算盘自鸣得意——“离开几天也好，让他尝尝没我叶蔷的滋味，哼哼，才更知道我的好！”
     第十天的时候，叶蔷心急了，上课开始不专心了，那梦寐以求的办公自动化教程太枯燥！夜里睡觉不踏实了，宾馆里宁静舒适的眠床如针毡，扎得她辗转反侧！
     第十三天的时候，叶蔷坐在归家的车上。车况很糟，座位很脏，叶蔷认了。单位的小汽车倒是舒服，可还得再等三天，他们正结了伴儿疯玩呢；自个掏腰包垫车票钱，两百块，垫就垫吧，可以提前两天半见到啸衡呢，划算——向来，叶蔷是以精打细算过日子出了名的，三毛五分钱一个包子，她绝不买一个或三个，四舍五入，多掏那五分钱太不划算，要买，就是两个或者四个。
     叶蔷进门的时候，啸衡不在家。叶蔷知道这时候他不在，专挑了这时间回来，就是好给自己一个洗澡换衣服梳妆打扮的时候，要不蓬头垢面的，咋有脸见他？
     叶蔷认认真真洗了澡，特意多抹了些沐浴露，是他最喜欢的那种董衣草香，渗到肌肤深处，轻轻淡淡的，爽。然后，又在耳后薄薄喷了那种叫“毒药”的香水，临了还不忘在手腕处轻点一下，所谓暗香盈袖嘛，女人水袖韵处，怎么可无香？
     叶蔷把香水交到左手，精巧的鹤嘴喷头对准右腕——只剩最后一下下，活色生香的叶大美人就新鲜出炉了——“咔…嗒…”，在钥匙钻进锁孔的声音，叶蔷的心“突”地一跳，“死相，回来的可真是巧！”叶蔷快手快脚地把香水瓶扔回妆盒，眼角娇俏的一挑，摆了“万人迷”的招牌笑，圆脸上有晕红正悄悄地荡起。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叶蔷牵了牵桃红色镂空睡衣，莲步轻摇，迎出浴室，湿淋淋的黑色长发妖娆地舞在腰际——
     “啊——啊——”两声尖叫，同时窜起，屋子里顿时毛糁糁的冷森起来。
     “你——”
     “你——”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进退不得。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叶蔷的笑凝结在脸上，霜冷冰寒的一声喝问，有些歇斯底里。
     “你不是后天才回来吗？”说话的女人大喇喇的反问。旋即又吐吐舌头，撇过来一个袋子，“给，你的衣服，还你。”然后一转身，出门——“哐…咣…”，沉重的防盗门碰撞声如一把卷了刃的刀，缓缓地拉扯过肉身，白森森的肌肤慢慢的翻卷，艳红红的血叮叮咚咚滴在心上……叶蔷眼前一黑，忙斜身倒靠在防盗门上，枣红色的门，桃红色的睡衣，颜色彼此混浊，叶蔷从来没发现，枣红色与桃红色堆垒在一起的进修，竟然脏成这样，难看成这样！
     叶蔷快手快脚地冲进卧室，撕扯下身上的睡衣，套了一件长长的白色体恤，那是小弟上次来时留下来的，只有这一件可以放心的穿！叶蔷没把握，叶蔷不知道自己其它的衣服是不是早已经脏兮兮的了？
     “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对你的所有好，我心甘情愿，我只要能够做你最后的一个女人就好！可是，你却在我的家里给她穿了我的衣裳！”叶蔷喃喃着，抱紧了臂，缩在阴台的鞋架边，那里有厚厚的两道落地窗帘，叶蔷就坐在窗帘后面的角落里——半分钟前还满当当的世界，倾刻间就只剩下这小小、小小的一隅，仍然有着魅魅阴阴的安全。                             
     2010年1月13日夜为芳作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