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之远

老人还仍旧穿着古旧却整洁的中山装，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湖面很清新的风时不时吹动他白的头发，但他看了一下湖面不断扩散的波纹，不时扑打湖面的水鸟，只是娓娓向我说起。也许那个故事在他记忆某个深处尘封了太久，一旦见着阳光，叙述的声音便变得颤抖起来。
　　此时我脑中浮现的画面是这样的：夕阳挂在远处湖面与天的交接处，天空一片嫣红，很美。湖面也映成一片荡荡漾漾的红色。而波纹一圈一圈老到岸边。岸边有个女孩子在洗衣服，她的双手在水中来来回回，波浪在这里撞击与交汇。
　　我想问老人，她是不是就是你生命里的主角？
　　老人有些沉醉，看了看天边，声音顿了一下，陷入那时风景人物交融的沉静。
　　但是老人很快回过神，说，从那之后，我就每天站在远处吹着树叶子。
　　悠悠的单纯的乐曲，似乎此刻也在我身旁环绕。从天空一直低旋，一直流淌到我的心里。还抚动远方近处的草，一波一波直到眼前这一个湖。
　　然后我们认识了。她那时很美。老人的眼神变的温柔，还有一份多年醇就的沧桑。
　　我生长在江南，习惯了小家碧玉的小湖。可是我从没见到过那样望不到边的湖，与四围的草原连接起来，真是一种壮阔的美丽啊！
　　我与老人也许一样，都是同一种想法，来瞻仰介于小湖与大海之间，那一种位于中间却自由延伸的美丽。
　　我看了看，寻觅当年有个美丽女孩在老人生命蓬勃之际所在这蜿蜒的湖岸曾站立的那某个地方。
　　后来呢？我心里有些迫不及待。
　　老人的脸色忽然有些羞涩起来，后来啊，后来我吻了一下她，她的额头。那时天边有好多云啊，一朵一朵透着红，像她的脸。
　　老人微微笑了起来，在往事里沉沉浮浮，脸上的皱纹也微微荡漾，用来盛装幸福。
　　天边是偷笑着的太阳云朵，羞红了脸。而羞红了脸的女孩依在那个年轻人怀里。年轻人弯下腰，摘了一朵纯白的小花，别在女孩的发鬓。
　　身前身后，是一个湖一个草原在作着见证。
　　我又问，那么最后呢？你们是不是生活在一起，然后很幸福？
　　老人此刻已完全浸在往事里，望了一会水平线，闭上了眼，喃喃地道，那个时候，还能看见天鹅呢。
　　我最后终于离开，行走在夕阳里。从远处看，老人在夕阳余照的笼罩下，雕塑一般。
　　那个时候，还能看见天鹅呢。
　　可是天鹅如今只在老人的心里静静起舞，可是天鹅如今离我们，如此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