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站在这江岸的边缘，我思念江南边的你，而你却在千山之外。秋天的长江，此时它更像是一个端庄典雅的古代仕女，静静地流着。浅绿色的江水划着细小的斜波纹，像极了风中飘拂着的少女轻纱。
　　长江在秋天显得削瘦，就像我因思念而日渐削瘦的脸。我曾最后一次陪你在这沙滩上行走，看见阳光下水牛也在练习沉默。我寻找那片我们曾赤足戏水的沙滩，连天的芳草告诉我，你走了之后，这里就很少有人驻足。为什么我也不再来呢？是因为你的离开么？因为你的离开我才害怕触动记忆的伤口么？我坐在不远的堤上，朝着你离开的方向喊一嗓子，呼喊你的声音已经不再有年轻时的清脆，我的声音失去了宛若晨露般的音节。但声音依然会摇晃着撕破阴霾，在水面上徘徊。江鸥被声音惊起，慌乱地翕动白色的羽毛。
　　站在这江岸的边缘，你在我的南方。我寻找最后一次说爱的地方，我曾把我的爱渗进每一片叶子之中，每一块泥土之内。天在想象中黯然，太阳剪破云层，残阳开始如血。我在我们走过的每一处倘佯，对每一片叶子说爱，对不知年代的古炮台说爱，对每一个陌生的笑容说爱，对每一朵浪花说爱，对我曾经爱过或是将要被我遗忘的一切说爱……我想你的时候害怕睡去，因为我会在睡梦中把自己唤醒。
　　我们曾痴迷于江边的那片深秋的桦林，在醉了的秋草中行走，当微风送走了最后一抹残云，我们随意坐在看守鱼塘人的木棚里。静静地听着阳光一览无余地顺着光洁的白桦林树干倾泻而下，像光的瀑布，哗哗有声。今天，我又走进那个小木棚，主人记起了我的脸，但却忘记我的名字。当我走进去时，主人怅然远望，他是在等待远方的你，他以为我们将永远同路，一起归来。
　　你总是说要陪我回到我的故乡，其实你不就是我的故乡？事实上，认识你之后，我就已经没有了故乡，我的故乡在你的鞋子上，在我的行囊里，在我追随你的日子里，故乡被枕在月光下陌生的客栈。
　　当我再次走过这条路，再次看到这条不老的长江。我想象着你的南方。南方，南方，它究竟在哪里？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我想你陪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