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如烟花绚烂

二十岁，一个秋日的下午。她坐在办公室正闲聊，进来一个高个子男人向她打听老总办公室。女孩把客人带到会客室，倒上一杯茶，递上一份报纸。告诉客人老总一会儿回来，请他稍等，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
　　他正式上班三个星期以后才知道，那天接待他的、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竟是这个公司老总的女儿！他感到有些绝望，决定保持沉默。
　　然而，理智往往指挥不了情感。女孩在场的时候他眼中的世界就变得光彩夺目，办公室总让人留连，总是不自觉地高谈阔论。
　　女孩一如既往的做事，并没有感到有异样。只是渐渐的，她感到这个男人完全不同于以往认识的那些人。他成熟，开朗，似乎无所不知，还有种一般人所缺乏的天真。听他聊着以前的经历，那些诡诈、伎俩、社会边缘的人、事……女孩感到很新奇，这些是她和她的同龄人不曾经历过的。这让他的身影在她心中逐渐高大起来，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找寻他的身影。但这种期盼她自己不曾察觉。
　　直到有一天，他们一起出差。行至一半路程，她感到有点饿，轻轻嘀咕了一句：“可惜，没带点零食。”他没作声。一会儿他停车说：“你等等！”便跳下车去。
　　很快，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包东西递到她身旁。打开一看，全是她平时爱吃的，话梅，饼干，糖果，连品牌都是她喜欢的。甚至还细心的买了湿纸巾！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温暖弥漫上来，不由得深深望了他一眼。他没有特别的表情，专注的看着前方。
　　在以往的生活中，她都是很独立而洒脱的。从不需要甚至没想过需要其他人为她做这些事，不论在家或是外出，从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今天，她第一次感到被人呵护，感觉是如此的美妙，如水的温柔漫上心头。车内邝美云柔情的《堆积情感》在回荡。窗外的阳光有些晃眼，行人车辆一晃而过，她的心雀跃着。
　　后来的行程中气氛有些尴尬，好像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有时候，她偷偷的从后视镜里看他，却发现他也在后视镜里望着她，两人的视线一碰就赶紧掉开，然后各自禁不住的傻笑起来……
　　公司聚会，大家都喝了一些酒，有些醺醺然。餐后一大帮人出去玩，他们也去了。有人在唱歌“没法抗拒浓情蜜意始终思念你……”——《堆积情感》。
　　他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跳支舞吧？”
　　她没有拒绝，将自己的手交给那只手轻轻握着，当他的另一只手轻轻环着她的腰的时候，她像触电一般，心中狂跳。他的手也微微颤抖着。灯光闪烁迷离，音乐荡人心魂。
　　他俯过脸，在她耳旁轻轻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好久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稍稍加了点力，拉近了他们的距离。他不敢看她，她也不敢看他。只是两个人都在颤抖着，一直抖，一直抖，步子也乱了，合不上节奏。
　　“你——喜欢我吗？”良久，他问到。
　　“我——”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只是我配不上你。”他缓缓说完，轻轻捧起她的脸，温柔的在她额头印上一个吻。她感到他的吻——软软的，凉凉的。他们深深对视着，眼神里满是狂乱和迷离……
　　……　……
　　“不行！绝对不行！你怎么能够和他在一起？！”
　　“你只是不懂事，你太天真，不了解那种人的，你被骗了！”
　　“他那样的人，居心叵测，肯定是看上你家的财产了！”
　　“你应该找一个医生，或者教师，总之，他配不上你！他什么都没有，没有学识，没有经济实力，没有权力，家庭也那样不堪，你会吃亏的！”
　　各种声音都在反对他们交往。家人、亲戚、朋友……
　　她不为所动，执拗的沉默着。可是，他却退缩了。
　　他辞职了，说自己知道配不上她，应该分手。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理由，除非——爱情走了。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知道了他退缩的原因——她的母亲，找了他，也找了他的母亲，清楚的表明了态度，使他感到了羞辱。
　　她愤然而起，这是她等待多年的爱恋，为了自己的心，为了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她从不接受没有感觉的男孩的追求，以为终于等到了那份爱情，自己视若珍宝。没想到，父母会如此反对。他们以前是那么的爱她，那么的宽容，她实在接受不了父母现在的态度。她是倔强的，自认为正确的事从不妥协。
　　回家见到父母，大吵。
　　“你们一定要逼我，我宁愿把生命还给你们！”她绝望的喊道，母亲和她都哭倒在地。
　　没有人退让，她收拾自己的衣物住到了朋友家，离开了父亲的公司。心中凛然，准备放弃自己。
　　使她改变主意的是他父亲公司工作的表妹。
　　表妹写了一封信给她，说他的父亲，自她离家以后迅速憔悴，头发斑白了，身板也没以前那么挺拔了。曾在办公室对他们说：“没有人能够对他这样，没有人这样对他吼叫过，没有人能够对抗他的力量，没有人能够让他感到无能为力——除了这个女儿。”
　　表妹安慰他：“您别生气，表姐只是赌气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不，她不会回来的。”父亲微微摇头，沉沉的说道。
　　看到这里，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多日的委屈，苦痛，以及对父母的歉疚奔涌而至。她一直是父母的骄傲，父母深爱她甚而对她百般纵容，千般爱怜，自己纵是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到如今，竟然如此伤害他们，想起往昔，心都碎了。
　　这封信，让她回到了家。但是心里的牵挂却一直不能放下，偶尔从朋友那里获知他的消息都会让她心驰神荡。
　　为了驱赶心里的虚空，她尽量找机会外出，希望身体的疲累能战胜心中的纠结。
　　……
　　开车去往兰州，音响里又传来邝美云的——《堆积情感》
　　没法放弃浓情蜜意，始终思念你。
　　堆积起每分的爱意。
　　情像细雨没法自持，好想给你知。
　　柔情常在心中想放肆。
　　愿对你说声浓情莫变，痴心可奉献，堆积起每分的爱意……
　　在辽阔无边的大草原上，把车开得飞快，窗外风景转瞬即逝，灌木、牛羊唰唰的往后退，嗖嗖的风声和着邝美云那婉转温柔的嗓音，寂远空旷，令人柔肠百结，回肠九转，她觉得自己被放逐了。一种绝望的孤单在心中蔓延，茫茫天地间何处寻觅容身之所？芸芸众生中哪里能找到一份支持和理解？
　　高原上湛蓝的天空，澄澈的空气中飘着青草沁人心脾的气息，一种冷冷的香。忍不住停车，慢慢循着野花走去，手中捧了一大把，回头望向来时路，突然愣住了：载她来的车，在地平线上孤零零的，那么渺小，静静的，像平时握在手中的玩具。阳光暖暖的照着，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只动物，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遍地的野花在清风中静静摇曳，头上朵朵白云缓缓的飘移。远处，终年积雪的山峰闪着金光，遥遥伫立……胸中漫溢着博大和温柔。在大自然中人们是如此渺小，尘世的利益争夺、情爱得失现在看来是如此的庸人自扰！纠结伤痛的心在那一刻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可是，还得回去，回到原来的生活中，还是要和自己挣扎。
　　生活暂时平静下来，可是，在平静的表面下有种情感却心底汹涌澎湃，左冲右突，要找一条出路。
　　……　……
　　大年三十，照例在家团聚。中央台春节晚会已过去大半，家里的电话一直不断，无一例外都是祝贺新年的。十一点四十，电话铃又响起。她漫不经心拿起话筒：“你好？”那边沉默。
　　“奇怪，怎么不说话？”
　　她又说了一次：“你好？”
　　“是我。”
　　是他！她大惊。心跳加速，感到一阵晕眩。
　　“你可以出来一下吗？我就在你楼下。”电话里他的声音疲惫却让人觉得温暖。
　　“好，我一会儿下来。”内心挣扎片刻，她答应了。
　　趁大家没有注意到她，她溜出家门，飞快的跑了下去。
　　年三十的夜空被城市的灯火映照得红彤彤的，每个窗户都透出喜悦的光芒，空气中都弥漫着欢乐。他的身影却显得那样的单薄，香烟在暗夜里明明暗暗的闪烁，脚边已是一地的烟头。看到她跑过来，他迅速迎上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我实在受不了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你！”
　　“我实在不能忍受你不在我的身边！”
　　“我实在不能按奈自己的要去爱你！”
　　她看着他，那样消瘦，头发凌乱，眼眶深陷却闪着狂热的光芒。
　　她感到心痛，它在收缩，在抽搐。在他怀里，她泪如雨下，哭他们辛苦的煎熬，哭现在的溃败。
　　“别哭！别哭！你这样我怎么办呢？你的样子让我心疼！”
　　他一边说着，一边伤心的吻着她的脸，吻她的眼睛，企图吻干她的泪。
　　“轰！噼噼啪啪！”周围轰然响起鞭炮声。各种烟花、爆竹齐鸣，各色礼炮划向夜空，五彩缤纷，响彻云霄。爆竹屑簌簌落下，头上、身上，绵绵不断。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在九州大地同欢庆的时刻，在新年钟声敲响的刹那，他们拥吻在一起。这一瞬间，世界不复存在，周遭一片寂静。尘世中的喧嚣嘈杂，流言蜚语，都是那样无足轻重！这一瞬间，她感到心安理得，她要跟了他去，就算海角天涯，也毫无惧意。未来生活中可能的困难、人们的流言蜚语何足道哉？！
　　……　……
　　没有人能够拗得过他们，义无反顾，终于谈婚论嫁了。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绚丽的烟花很快会归于寂寥。这样的爱情注定不会长久。结局在他们认识之初就已经写好。上帝在不经意中开了一个玩笑：把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放到同一个舞台上。那么，语言不通、思维不同都是必然的。他们在上帝的手中完成了各自的角色，无路可走，除了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