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蝴蝶

她觉得自己一定已经幻化成了天使，在慢慢接近天堂，上帝在微笑，“来吧，来吧，孩子！”。她的灵魂和肉体在此刻终于融合在了一起，她坚信它们从此将没有痛苦。
     她倚在五楼的阳台上，秋日的斜阳把她孤单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天空那么的安静，只有白云在独自妖冶。花园里的树木枯了又绿，绿了又枯。街道上的人流来来往往，踏着这个城市匆忙的脚步。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街头小贩叫卖的嘈杂，习惯了急弛而过的车辆尾后扬起的一路灰尘……也学会了等待，等待一个熟悉的身影，而后又目送他远离，明亮的眸子里永远深藏着一抹抹不去的忧郁。有时候，她站在阳台边缘往下探望的时候，她会奇怪的有飞身而下的念头，她想知道那种自由落体的感觉。
     死亡！她总会想到这个词汇。她惊讶于自己的平静和坦然，竟然没有太多的恐惧。她常会用死亡去做一个游戏：她想，自己死亡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开始漫长的死亡幻想。上吊？她怀疑自己是否忍受得了那种漫长的窒息挣扎，还有那舌头吐老长的丑陋样子！溺死？水总是让她有种不安感觉，况且那浸泡之后鼓胀的样子会很恐怖的！跳搂？粉身碎骨一滩肉泥，倘若没摔死反倒落个瘫痪，多不爽！撞车？太血腥了！火灾？整个人就一焦碳，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脸，太残忍了，想起来就直哆嗦！病死？可不治之症死时多骨瘦如柴，苍白如一僵尸。吃安眠药吧！样子文雅，最多胃难受点，应该和现在晚上胃病发作时的感觉差不多吧？……还是自然死最好，安然而没有痛苦！
     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象一片柳絮。唇边还留有他唇瓣香甜的气息，耳旁掠过的风仿佛他温柔的手抚摩着她长长的发。
     从小妈妈就说她象只小猫，不喜肉只好鱼，只要是鱼，大小通吃，而且是百吃不厌。因为总是不能把鱼骨头剔的很干净，所以养成了只好食中间鱼段的坏习惯，任别人吹捧鱼头如何鲜美，仍不为所动，以至今日都不知道鱼头到底如何一个鲜美了得！他总记得她爱吃鱼。每次用餐，必为她点一尾鱼，从不忘记嘱咐服务生要清蒸，只因她喜欢口味清淡。等热腾腾的鱼端上桌，他总是会抢先一步，夹起鱼段中间的鱼面颊放她碗里。他说鱼面颊是鱼段上最肥美的。其实他不知道，她并不是很喜欢吃鱼面颊，觉得太滑腻了。不过，每次她总是微笑着对他说谢谢，而后慢慢的品尝鲜嫩滑口的鱼面颊，心底荡漾起甜甜的幸福味道！她故意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他说，要让她以后每次吃鱼的时候都会想起他，忘不了他！她幸福的好想哭，因为这样的言语中注定了分离，注定了想念，注定了回忆……其实可以想念的东西太多了，如诱人的草莓，清新的绿茶……都是他喜欢的。她记得那次医生的嘱咐，告诫他不能再多吃鱼虾之类的食物，对他的健康很不好。她突然想到，每次亲手给他剥虾的时候，以为是疼爱了他，其实却一直在伤害他。从此和他一起用餐她再也不吃鱼了！
     快到终点了！眼前晃过一双眼，是双女人的眼，还有他离去的身影，把她一个人留下，留在女人一片愤怒的眼神里。她只感觉到一切都倒塌了，瞬间。女人闪着快速频率的嘴，还有刺耳的声音……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就这么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女人因愤怒而变得有点扭曲的脸，她明白她已什么都没有了。她感到一种邪恶的诱惑在接近她，她无法抗拒的挪移着脚步。只轻轻的一跃，就象小时侯总喜欢隔着一级楼梯往下跳一样。原来她也是可以飞的！……耳旁没有了女人烦人的叨叨。
     身体强烈的撞击着水泥地，她可以听见体内骨架碎裂的声音。她觉得只有把原来的东西彻底打碎才可以重新组合成完美，所以她选择了从五楼做一次，仅仅是一次的自由落体，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完美。
     “我要你记住我一辈子！”她望着他，笑了！他抱起她发疯似的朝街上奔跑。她想到了圣诞夜他捧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傻忽忽的在寒风里站了一个半小时。她想到他在众人诧异和羡慕的眼神中旁若无人的背着她过马路，她趴在他结实的后背咯咯的笑个不停。她想到他牵着她的手对她说要一辈子都和她相守在一起，等她老的走不动的时候他就抱着她。她想到……意识在一点一点的脱离而去，在他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中，她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她对他说过，失去他，她会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