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离开我

我无时无刻不在爱着我的丈夫，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我无法想象除了他之外我还会和别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在丈夫去世多年后，什么发生了？
　　孩子们一直对我说，我应该改变一下我现在的生活。我的女儿还试图将我带到夜总会去消遣，我的儿子一心想让我和一个老年单身男人约会见面，每次我都拒绝了，但他们还是不停地跟我唠叨这些事情，我知道他们是出于好意。
　　两个孩子磨缠着我，要我扔掉已故丈夫克瑞的衣物。
　　我们的房间仍然保持克瑞猝死的那天的样子。餐桌上，他的桌垫和我的紧挨着摆放，他的衣服继续挂在衣柜里，他的座椅还留给他坐，其实他已离去多年了。
　　“妈妈，我不能理解，”我的儿子若夫说：“在我离开家的时候，你总是扔掉我的东西，为什么爸爸的东西，你摆的家里到处都是！”
　　“那不一样，儿子，我试图解释，”你爸爸再不会回来了。”
　　“那我也再不回来了。”他争辩着。
　　“如果我想见你，我随时随地可以找到你，”我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能存有你爸爸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如果再扔了，那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
　　“但是妈妈，都四年了，爸爸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的生活有所转变。”
　　“你说’四年’听起来就像无限长的时间！若夫，我和你爸爸生活一起生活了31年我和他结婚时只有21岁，他死时我51岁。那段日子里，除了生你和安娜的时候，我们没有一夜分开过。我现在54岁了，没了你父亲，我简直不知道怎么过”我开始抽泣，”他一走，我都不想活了。”
　　若夫挠着头，“天哪！妈妈，别说这样的话！你还有我和安娜，我知道我们说的太多惹你烦，我们只是希望你能重新过幸福生活。”
　　“但你们看不出来？我怎么还会重新过幸福生活？你爸爸是我生命的全部。”
　　若夫揽着我的腰，”我和安娜这样爱你，我们希望你改变现状。我们并不逼你做你感到为难的事，只是想让你把那个抽屉清理出来，想想吧，好吗？”
　　我点点头，清理一个抽屉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实在不愿扔掉克瑞的任何一样东西，那意味着我彻底认可克瑞离开了我，我承受不了这个。
　　“若夫，我可以考虑。谢谢你对我的耐心。”
　　我儿子又开始唠叨了“爸爸是个大好人，他的死也给了我很长时间的痛苦，但不像你一直摆脱不了。”
　　我笑了”谢谢你，好儿子，你爸爸会为你感到自豪。”
　　若夫拔腿离开时，我看到他在抹眼泪，克瑞的死给了我们全家难熬的日子。
　　我永远难忘那个可怕的日子：他死的那天。也就在我们结婚纪念日的前两三天。我从广播听到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事故，那时正是克瑞平时下班回家的时间。我记得我当时的想法是：那起交通事故阻碍了交通使他不能按时回家。我将饭菜热了又热，等着他。事实上，他已经不需要那顿晚饭了，以后也再不需要用晚餐了。孩子们当时都不在家，我打了电话把他们叫回来。那是我生命中最可怕的一天。我那51岁的丈夫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死了。我不得不告诉孩子们，爸爸已经走了。
　　若夫离开后，我坐在饭厅的餐桌前喝着茶，餐桌上依然保留着克瑞的桌垫，和我的紧挨在一起摆放着。　　如果我把它收起放回抽屉里，会不会使我很难过？其实得承认，克瑞没可能再用这张餐桌。但是，挪走了他的桌垫，就等于夺去了我对他的思念之情。他应该坐在那里用餐。实际上，没可能了。
　　我心理矛盾的很，不知怎样做才对。茶已经放凉了。最后我决定了。我拿起桌上克瑞的桌垫塞进抽屉，喘着气。我开始让我的生活改变了，也没觉的是太难的事啊！
　　我又坐回餐桌前，看着空空的餐桌，心里又难受了。但克瑞的桌垫在那里时我比现在更难受。不管克瑞在与不在，我总是将他的东西放在原来的地方。别问为什么。
　　我起身进了我们的卧房，现在是我的卧房。
　　我坐在床边，盘算着下步该做什么。我不知道该不该收拾那个衣柜，这绝非易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动这个柜子。
　　我看着他的衣物，衣柜上方的抽屉里塞满了袜子内衣，我可以扔掉这些而不会伴随着难过，谁愿意把袜子内衣随处乱放呢？
　　如果我收拾了这个柜子，等安娜再来电话时，我会告诉她我已经开始转变了，虽然只是一小步的进步，他们也会为此高兴。
　　我打开抽屉，回忆象潮水般涌来。这是不是太可笑了，仅仅是只看到了袜子内衣。这些是我洗净收好的，自他死后四年来从没人动过。我回忆起他那天站在柜前找他的袜子内衣时的情景。
　　我坐在床上擦着眼泪，为什么移走他的桌垫没那么难，而想移走他的袜子内衣这么难下手？我想我该不该这样做。
　　我深深吸口气，告诉我自己，这不过是件家务活。别想那么多了，抓紧做吧。
　　我鼓起勇气站起来，将抽屉里的一堆袜子内衣取出来，想把它们送到廉价的旧货店去。其它他剩下的东西捐出去。这个特别的抽屉也扔了它。
　　我开始清理这只抽屉，将那些杂物扔进脚边的垃圾筒里。我伸手向抽屉最里面摸东西，觉得有什么异常之物，我拿出来一看，是个长方形盒子，那种珠宝首饰盒。我摇摇它，有响声，一定有东西在里面。
　　我的心在颤抖，缓缓打开盒子，看到一个极珍贵的镶钻手镯。
　　我们家里怎么会出现这玩艺儿？我和克瑞没有太多的钱，那个镶钻手镯至少值1000美金。克瑞从不买那类奢侈品，他总说那是一种浪费。
　　但现在，它就在这里。我将它放回抽屉。如果不是克瑞放进去的，它怎么会在这儿？他买了它？他有那么多钱？
　　我的脑子里充满疑问，可怕的想法出现了：万一这手镯不是他专为我买的礼物？万一是他给别的女人买的贵重物品？
　　我满眼含泪摇摇头，不可能！我想，克瑞和我的婚姻很稳固，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这样想太迟了。明显让人生疑。
　　我整夜睡不着觉，我今天看到了那个手镯又把它放回了抽屉里。如果克瑞不是给我买的，我不会戴它。
　　我必须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不弄清楚，我无法再这样带着对他的思念生活着，或失去了这种思念生活着。
　　那晚上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最后眼前一亮，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个盒子上有“安竹珠宝店”的字样，那个珠宝店会不会存有当时交易的记录？我起码要知道他何时买的，花了多少钱。
　　第二天早，我来到珠宝店，打开盒子，和气地看着那位笑容满面接待我的老先生。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他客气地问。
　　忽然，我自感惭愧起来，我在怀疑我死去多年的丈夫！我应该这样做么？
　　我刚想离开珠宝店，我又意识到我不能这样随便就走了，我到这里来就是查明事情真相的，我在心里请求着克瑞宽恕我对他的猜疑。
　　“先生，”我颤巍巍地说”我来有一个特别请求，我丈夫过世多年了，我最近才清理他的遗物，我在清理时，发现了这只手镯。”我从盒子里取出手镯让他看。
　　他扬了扬眉毛，叹口气“我的天哪！夫人。您真是幸运的女人！从我开了这家店，这是店里最贵重的珠宝之一，你丈夫一定很喜欢你。”他和蔼地说着。
　　我感到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但是我们从来买不起这么贵重的手镯，我丈夫挣钱不多，我从没戴过贵重的珠宝出过门！”我气喘嘘嘘地冒出几句不礼貌的话。
　　这位先生慈祥地看着我，“夫人，自从我1958年开这家店，就只进过一只这样的货，就是您手里拿的，因为他太贵了，所以我记得当时卖它时的情景，请告诉我您的名字，夫人。”
　　我好奇地望着他，还是回答了他的提问。
　　他看着我笑了，他兴奋地说，”我知道有一天你会来找我。他走到店子的后边，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粉红信封，走到我面前，那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就像是小猫在吃着金丝雀。
　　他自豪地将信封递给我说“我相信这是属于你的。”
　　我看到信封上有我的名字，那是克瑞潦草的笔迹。
　　我用手捂着脸，泪如雨下。”你从哪里…哪里搞到的？”我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地问。
　　“伯林太太，你丈夫四年前给你买手镯时的情景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在店里待了很长时间，选来选去，惟恐他买的东西你不喜欢。你们真是甜蜜的一对啊。我敢说他很在意那个接收他礼物的女子。”老先生同情地对我笑了笑。我只能点点头，说不出话来。我用颤抖的手接过信封。
　　“你丈夫没有对这么高的价格有所迟疑就付了款，他告诉我他的妻子在他心中的价值贵过任何珠宝，，他太高兴了，从而忘记了带走这张卡片”。他耸耸肩继续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收起了这张卡片，我真不知道，一般情况下，我们只保留这类资料一到两个星期然后就扔掉了，我没有扔掉这张，觉得有什么原因令我没去扔它，我知道有一天，会对什么人有大用处。
　　我满眼含泪谢过他，“你知道它对我有多重要吗？消除了我猜疑我丈夫对我不忠的阴影。买这么贵重的礼品给我，而对我的安慰却不是能用钱衡量的。”
　　“你一直不知道这事？”
　　“我知道，我想我知道。”我再次谢过他，离开了珠宝店。
　　我坐在珠宝店外的长凳上，想看看克瑞写了些什么。我盯着信封上我的名字，用手指摩擦克瑞的手迹，这是他死前几天写的，我又感到发冷。
　　我小心谨慎打开信封，那是他在生命终点给我的最后留言。我要将它永远保存下去。
　　那是个精制的卡片，他在卡片里表明：忠贞的爱情是我们婚姻的基石。他的话充满神气的魅力。我抽泣着念完它，我为什么还要怀疑他对我不忠！在卡片上，他盟誓要始终不渝地爱着我。他已恪守了他的誓言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他说他真不敢相信他娶了一个象我这样一个世上最美丽可爱的女子。这只手镯不足以回报我给他多年来的幸福。但毕竟，开始他的回报。
　　他最后写道：我希望有一天我给你最大的幸福，就象你给了我幸福一样。我的心永远属于你，爱你的克瑞。”
　　我痛哭失声，过路人驻足观看，我不在意，我痛哭我失去了这个男人，就在刚才还在怀疑他。
　　我们的幸福婚姻是世上少有的，我明白我如此幸运拥有了他这么多年，但现在，该抛开不能忘怀他的感情折磨了。
　　我紧握着那张卡片放在胸前，坐在长凳上默默跟他道别，小声念叨着”谢谢，克瑞，谢谢你给我的爱，我永远爱你，但我要面对现实，离开你活着，再见，心爱的人。”
　　我驾车回家，把卡片和手镯放回那个抽屉。有一天我会戴上它，但现在戴上，徒增悲伤。
　　剩下的几天，我将克瑞的东西，该扔的扔掉，他的衣服和高尔夫球竿捐了出去。
　　奇怪的很，我感到舒服。
　　我在晚上默默地对克瑞讲：”我现在要转变，忘掉过去，虽然他的衣物不再陪着我在家，但以往共同生活的美好记忆将永存心底。
　　电话铃响了，我去接。
　　“咳，妈妈，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女儿安娜说。
　　“我终于处理掉了你父亲的东西，没我想象的那么难。”我简单地告诉了她我在珠宝店听到的卡片和手镯的事。
　　“哇！我没想到老爸如此浪漫。”
　　“我也没想到，乖女，我也没有。”整件事让我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好了，妈妈，我打电话想看你原不愿意认识考克的叔叔，现在这种情况，我想你不愿意。”
　　我思索了一会儿，“他很酷吗？”我笑着问。电话那边一阵沉默，安娜惊诧了。我继续平静地说：”是时候了，你说呢？”
　　“是，妈妈，真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真高兴看到你的转变。”
　　第二个星期，依照安娜的安排，我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出去，我没有紧张到身上起鸡皮疙瘩或眼冒金星。我又有了新朋友。我似乎看到克瑞望着我，告诉我他为我自豪。他为我的转变、离开他又找到了幸福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