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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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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和许多网虫一样,在有过几次惨痛的“见光死”经历后,我不再相信网恋。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雨菲。
  那段时间喜欢带点胡闹性质的在网上发一些乱七八糟的贴子。那天,我百无聊赖地模仿痞子蔡的风格发了一首诗《玫瑰狂想》,署名为“天鹂鸟”:
  如果我有一千万,
  我想我会买一大捆浪漫做晚餐。
  我有一千万吗?
  没有!
  所以,我只能在街边请你吃麻辣烫。

  如果我有一对翅膀,
  我会带你去飞翔。
  我有翅膀吗?
  有的。
  在网络无边的黑夜里,
  我的心携着你自由地飞翔。

  用我全部的热吻敲打着键盘,
  也盛不满你疯狂的幻想。
  幻想可以打捞吗?
  不可以!
  它们象影子一样没有份量。
  所以,在爱情的世界里,
  我终于还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没想到,第二天居然发现一篇署名“雨菲”的长长的跟贴:
  --我想你和我一样是比较感性的人吧,在现实面前一定有种强烈的失
  重感。
  但我依然以为,浪漫的感受并不一定要靠金钱来堆砌的。金钱可以
  在某种程度上营造一种浪漫的环境,但这远非浪漫的内涵。
  浪漫可以表现为一种外在形式,也可以是一份深藏内心的情怀。可
  以是卓而不群的天生气质,也可以是从容恬淡的平常心境。哪怕在别人眼里
  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你依然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浪漫。
  对于我来说,假如能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和他只是在成都的街头
  吃一串麻辣烫,我也会很开心,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梦想可以打捞吗?--可以!
  我们不能只生活在梦里,但是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梦想。梦想如同电磁波一
  样,存在于我们空间而不占有空间,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否认它的存在。没有
  梦想的人是可悲的,没有梦想,便没有了灵魂!
  我还有梦,真好!^-^
  我的一篇三脚猫的烂诗,居然“抛砖引玉”地引出如此一篇长长的跟贴,而且行文之流畅,思维之严密,让我无懈可击。真令我大为惊讶。我的那些狗屁贴子一直是没有人看的,不被人关注多少有些可怜,所以如此一个名字看起来挺美的MM的跟贴还真令我倍有受宠若惊之感。不过据说文章写得好的MM多是恐龙级的,我也别高兴太早。不管怎样,这个“雨菲”倒有点引起了我的兴趣。
  其实我是认同她的观点的,但我那时候还是一种闹的心态,我还没玩够,带点好奇,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个“雨菲”到底是何方神圣?于是我在她跟贴后面又跟了一个回贴:
  网络无题二则
  (一)
  昨夜风疏雨骤,
  浅醉难消残愁。
  试问网中人,
  却见聊兴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面黑皮瘦! 
  (二)
  一支两支啤酒,
  三五个狐朋聊友。
  试问MM电话,
  总是欲说还休。
  算了算了,
  真的假的都有!!! 
  这两首打油诗和前面的主题毫不相干,我也没指望她会有什么回应。没想到,她很快又回一贴:
  --网络上的东西,信其则有,不信则无。很多人都说网络是虚幻的,
  但他们却每天趴在上面不下来!怎不知虚幻的背后同样有一个真实
  的自我。在我看来,网络比所谓现实生活还有着更多的真实感。在
  现实生活中,名字是真的,心是假的;在网上,名字是假的,心却
  是真的。你一定曾经为网所伤过,所以你的贴子里总带点玩笑般调
  侃的味道。但我觉得,其实你也是一个非常渴望真诚的人。有缘的
  话,到聊天室再说吧,你可以到自建聊天室“丝路花雨”来找我。
  我怔怔盯着屏幕,发了足足半小时的呆。我决定去聊天室会会她,这个名叫“雨菲”的姑娘。

  (二)
  先说说我自己吧,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四川江城一个政府部门工作,给局长当秘书,看似忙忙碌碌,做的都是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第一次随领导出差,就发现我酒量特好。那次酒桌上的对手比较张狂,我一激之下,向服务员要了一只大碗,把一整瓶五粮液倒进碗里:“你们信不信,我一口把它们喝干,再跟你们玩花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并且面不改色。一战成名!
  就这样,我成了单位上著名的“三陪人员”,成天周旋于灯红酒绿的杯盏交错间,成了领导身边的一个红人,过得倒也风风光光。这样昏昏沉沉地过了一两年。
  直到有一天检查身体,发现肝上有问题,医生强烈建议我不得沾酒,否则一不小心会转化成肝硬化。医生的宣判简直是一场灾难,在酒桌上成了一个“废人”,对我的灿烂前途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
  没有了应酬,我的业余时间开始过得非常慢,很难打发。自从我踏入官场这个所谓“上流社会”以后,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们也渐渐疏远了。暮然回首,才知道自己在浑然不觉中已经失去了很多曾经拥有的美好的东西。我开始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厌倦、乏味。
  说实话,我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在爱情方面蠢笨如牛。大学时候,喜欢一个同班同学,我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呕心沥血地为她写了长达二十几页的情书,满怀信心地以为可以打动她,结果只收到短短两行礼貌而冰冷的回复:“谢谢你的厚爱!很抱歉,你丘比特的金箭射错了方向。”这对我是个沉痛打击,让我整整五年里不敢涉足爱情。在单位上最风光的时候,身边追求我的女性如过江之鲫争先恐后,但我总觉得她们热情的外表背后,其实是另有所图。我是学文科出身的,也许是受了太多文学的毒害,我固执地认为“配偶”和“爱人”是完全不同层次的两个概念,前者更多的强调一种门当户对传宗结代的生物性,而后者才是心心相印的爱情感觉。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接触了网络,带着欣喜和好奇,我开始了自己的网络人生。网络是一个神奇的世界,在互联网上没有现实生活中的金钱地位身高外表等种种表面化的比较和衡量,大家是直接思想和心灵的对话。我觉得我可以在网上找到爱情了。
  上网不到两个月,我就和一个广东的女孩开始了网恋,我们每天都聊到很晚,互相倾诉着爱慕和思念。后来我请假飞到广东去见她,从广州下飞机后再乘三个多小时的车到她所在的城市,当时还刮着台风。见面后感觉也还不错,但是她的手机一会儿就响一次,每次接电话,她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我。后来哭哭啼啼地告诉我,她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夫,对她很好,而且打算国庆结婚了。但她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也没想到在网上会爱上我,然而她最终还是要嫁给她那个未婚夫的。我二话没说,当晚我就回了广州,并买好回程机票。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眼睛发酸,一抹,湿湿的。第一次,我感到网络的虚幻!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值得信赖的了。我依然上网,也参加一些网友聚会,但对网恋,我已不抱任何幻想。后来又见了几个有点感觉的异性网友,最后都不了了之。
  在网上我倒结交了好几个肝胆相照的哥们儿,他们都劝我,算了大鸟,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有妞今天泡,何必太认真呢。
  我在网上开始玩世不恭起来,整天嘻嘻哈哈,打情骂俏地讨了一大群老婆。并且专门赋词一首《陋壶铭》:
  杯不在多,
  够用则行。
  壶不在深,
  斟满则灵。
  斯是茶壶,
  自有闲情。
  猜拳猜得快,
  酒令行得明。
  无家庭之拖累,
  有妻妾之成群。
  谈笑有MM,
  往来无爱情。
  可以找感觉,
  换换新。
  茶壶虽嫌小,
  盛四海色心。
  大鸟云:
  何漏之有?
  这真是一段幸福时光,但我依然感到孤独。尤其是每次下网的时候,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如同海市蜃楼消失得无影无踪,手里什么也没有握住。白天依旧忙忙碌碌,网上依旧热热闹闹,内心依旧空空落落。
  那时候很喜欢听那首歌《我是一只小小鸟》: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象一只小小鸟,
  想要飞,
  却怎么样也飞不高。
  也许有一天我栖上了枝头,
  却成为猎人的目标。
  我飞上了青天,
  才发觉自己无依无靠。

  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
  我怀疑是不是没有我的明天也会变得更好。
  未来会怎样,
  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
  我永远都找不到?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呀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想要飞呀飞
  却飞呀飞不高……
  在现实生活中,我是一只小小鸟;在网上,我是一只小小的天鹂鸟,但是我的栖所在哪里呢?不相信爱情,我还能信什么呢?
  雨菲的留言,让我受到一种触动。看似无所谓的我,其实有一颗渴望真诚,敏感而脆弱的心

  (三)
  连续几天,我都没有找到“丝路花雨”聊天室。雨菲象一个影子,模糊地在我眼前晃动,我试图看清她,却走不近她。
  找到她,已经是我出差十几天回来以后了。夜很深了,自建聊天室零零落落只有两三个开着,我看见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那里。轻轻地,我推门进去。
  “你来了。”她浅浅一笑。
  “是啊,我找了你好久了。”我似乎看到她婷婷地就站在我面前说话。
  “我等了你好久了。”轻叹一声,平静地湖面漾起的一丝儿喜悦的涟猗。
  “为什么?”
  “感觉!”
  ……
  我听见爱尔兰风笛在若隐若现地吹响,略带忧伤,缓慢而悠长。一抹暗香在房间里弥漫……淡淡的茶雾从杯口依徊着升起,满眼缤纷从天花板坠落下来,在乐声中散漫地舞蹈……
  我是在梦中?似乎回到久远的古代。但我的手指敲打着键盘,却是实实在在清脆的触觉。
  我已经记不得我们都聊了些什么,只记得似曾相识、依依柔柔的亲切感。讲述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的的确确是这样的。
  是幻觉吗?还是当时的一种通感?或者,是我记忆的缺失,在时空隧道里拾回一些零星的碎片儿,缝补后看到已经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有闪烁的光泽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我努力搜索大脑全部库存,回想起来的只有上面的这个情形。我似乎清楚地捕捉到,又似乎恍恍然根本就不曾存在过。雨菲就是这样,如影子一样飘进我的故事里。
  沿着悠扬的笛声
  我找到你
  纷飞的花雨遮挡了我的视线
  网路上
  一只迷途的鸟儿
  掠过记忆的湖面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
  我触摸到你
  邂逅的惊喜
  秋水般迷离
  以后,交往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她告诉我,她是个孤儿,初中时父母因为一次事故双双离去。在亲戚和朋友们的帮助下,她凭着一股毅力,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成都一所中学当美术老师。在同事和朋友的眼里,她总是阳光灿烂的一张笑脸,其实她的内心很孤独,那时候迷恋上美术,一个原因是自己热爱,另一个原因也是对现实的逃避。
  认识我有点偶然。她喜欢用游客的身份进入聊天室,静静地看别人聊天。一天我正在和一群朋友高谈阔论的时候,她注意到了我,并且悄悄跟踪了我好几天,还看了我所有的贴子。她觉得我本质上和她是相同的,只是在外在表现上,她比较隐藏、含蓄,而我比较外露、张狂。
  那段日子,常常把“丝路花语”设置成情侣雅座,彻夜长谈。我们有种难得的默契,经常不约而同地打出同一句话。她的语言透出冰雪聪明的灵性,同时又不乏孩子气的天真质朴。时而奔放,时而婉转;时而轻快活泼,时而淡淡的忧郁。我们无话不说。很奇怪就是没谈到爱情。实际上我们已经走得很近很近了,只是每当快要触及到实质性问题的时候都小心翼翼地轻轻避过。这其实是一种不是恋爱的爱情状态。
  也许是幸福的感觉来得太快,以至于我有点措手不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曾经失败网恋给我造成的心理上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让我总在最后关头萎缩不前。
  其实她已经在等我了,而我却在门外矛盾着,徘徊着。
  一天,她告诉我,她要来江城看我,并且email了一张照片给我。
  照片上的她美丽得让我目瞪口呆!里里外外散发着一股云卷云舒的艺术质感的美……好象……从我的梦里飘来……轻柔得不带起一丝尘埃。又象是从濛濛的雨雾中飘来……一阵风儿都可以把她吹散……似乎在我预料中,又让我对自己更没有了自信。我盼着她来,又害怕她的到来。
  电话里我告诉她我的长相和衣着,她咯咯笑着说免了吧,说她自信一眼就能认出我。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火车站,故意在站台上选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等她。
  火车停稳了,她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一个清丽可人的白衣女孩,一身休闲装束,长长的头发松散随意地批在肩上。她从车上下来,站住,气定神闲地扫视了一眼站台上的人群,很快将眼睛锁定在我身上,在我惊喜的注视下,非常自信地,直直地向我走来。到了还在发呆的我的面前,伸出手,盈盈一笑:“你就是大鸟吧?”
  我忙不迭地和她握手,她却嘴角一撇,委屈地、孩子气地把手指象自己的眼睛:“看嘛,大鸟。我的眼圈都熬黑了,都是为你!”

  (四)
  她是坐了一夜的火车,星期六早上到我这里,星期天下午又要赶回成都,时间很紧促。
  江城是个小地方,没什么著名的风景点。那两天,我们沿着江边悠哉游哉地散步,在江城的街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当地的小吃,晚上在她住的宾馆里聊天。
  雨菲很随和,还有点幽默。我不小心踩了她脚,正要说对不起,她却笑眯眯看着我的眼睛,很关切地问我:“你的脚硌疼了没?”
  在宾馆,她对我说:“你的脸轮廓很好,很有型,我给你画一幅肖像吧!”不由分说地把我按在沙发上,指挥我摆好姿势,然后找来纸笔,煞有介事地画了起来。一会儿聚精会神地凝视我,一会儿低头刷刷地画几笔。二十分钟后,把笔和纸往地上啪一扔:“OVER!”然后自顾自跑开,对着窗,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我急忙把画拾起,天啦,一只神态酷似我,尖嘴猴腮的鸟头跃然纸上!
  我倒!!!!
  吃饭的时候,又叫我猜谜:“天上掉下来一只大大的食肉恐龙,所有人都被吃掉了,偏偏你幸免于难。为什么?”我的N次回答都被否定掉,问她,她说,因为恐龙信奉伊斯兰教。--伊斯兰教信徒不吃猪肉!
  天!拐着弯把我骂了。
  她又有非常文静温和的一面,和她通宵达旦地聊天,有一种水乳交融的和谐感。我们谈各自的经历和感受,谈对网络和人生的看法。她很会体贴人,总是不留痕迹地让你很感动。
  往事如电影一样,一段段回放。仿佛就在昨天发生,如此美好如此温馨的感觉;又仿佛是根本不曾发生过。我总是在问,我是否只是做了一个镜花水月的梦?或者,我现在本身就生活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梦里,梦里套梦,走出一个梦,又跌入到另一个梦……
  熟悉的音符又在耳边响起,我又闻到淡淡的花香,还有满天满地飘落的花瓣……
  那两天就这么匆匆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依然没有自信,不敢相信,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握住这段缘分。
  送她上火车,挥手告别那一刻,看见她的眼泪倏然洒落的时候,我知道,我多么舍不得离开她。我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努力让自己微笑着。
  站台上,一个吉他手唱着歌为他的同伴送行:
  --“记得那是夏季,天气多风又多雨,也许纯粹是偶然,在这小站遇
  见你。
  多少次的见面,你我默默无语,不知是有意无意,两颗心相互躲
  避。
  面对面两列火车,擦肩各奔东西,这也是命里注定,有相聚也有
  分离。
  噢……忧伤的一出戏!噢……忧伤的一出戏!”
  火车徐徐开动,我不敢再看她的眼,赶紧背转身离去。
  她走了,我实实在在感到了空虚!整天没精打采,跟掉了魂儿似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她的身影,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她一低头信手间不经意的温柔……每天只想着早点下班,一下班饭也不吃就直奔网吧。
  我们依然象从前一样聊天,在“丝路花雨”海阔天空,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其实我的心境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而且我明显感觉到,两个人情绪都显得有点低沉。在网上聊着聊着,会突然对着屏幕发起呆来。
  “喂,大鸟,还在吗?”
  “噢,我在。”
  “怎么不说话了?”
  “呵呵,刚才有一只老鼠爬到我的肩膀上来了,聚精会神地看我们聊天。”
  “撒谎!你一定有什么心事了。”
  “哎!知我者,雨菲也。”
  “其实我的心情也不太好,不知道为什么。”
  ……
  这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我知道我已经不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一周后,我决定去成都找她。
  事先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去她那里,按照她曾给过的地址,我找到她学校,又问到她的宿舍。
  门虚掩着,我轻手轻脚推门进去,心砰砰乱跳。
  她正专心致志地看书,听到响声,一转头看见我,满脸惊讶,又似乎在她预料之中,喃喃地笑着:“你、你好好笑哟!你好好笑哟!……”
  边说边走过来,拉我的手。

  (五)
  雨菲的学校位于成都郊区的一个小镇,校门前是一条显得比较古朴的街道,很多房子甚至是过去的那种还没来得及拆迁的老瓦房。校园后面是平展开阔的田野。春末夏初,成都平原成片成片的油菜花儿已经开过,一眼望去是齐齐整整铺着一层半人高的厚厚的绿苔。成昆铁路笔直地从田间穿过,劈波斩浪地伸向远方。田垄间星罗棋布的农舍在簇簇竹林掩映下,炊烟缭缭。校园里绿树成荫,正是玉兰花开时节,夕阳西下,慵懒的阳光打着哈欠随风吹来阵阵花香,零乱地渲染着这一片宁静。
  我们沿着铁路漫无目的地散步,漫无边际地聊天。在农舍的竹林泥路边的茶园品着农家的新茶,谈论着文学和美术。
  虽然我不懂绘画,但我还是很惊讶她在艺术方面的敏锐的感觉。几片树叶、几条枝干、几块碎石,在她有意无意的摆弄下,居然成了一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
  但她也是一个很生活化的女孩,没有那些为艺术而艺术的人身上的那种自大狂傲的习气。无论举手投足,衣着打扮,都透露出一种自然天成的灵动气质。她的房间很小,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间被她布置得情趣盎然,既淡雅,又不失轻快活泼。
  有些人是在不断创造着艺术,而在雨菲身上,艺术和她是圆融一体的。她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和雨菲一起共进晚餐是一件开心又开胃的事情。在小饭馆吃饭,点菜的时候,她煞有介事地问店里的小二有没有清蒸天鹂鸟?小二一头雾水,还满脸愧疚,一个劲地说真不好意思,一定向老板反映,争取下次改进。然后调皮地对我眨眼睛,我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晚饭后,雨菲提议去见她一个最好的朋友小敏,我想都没想就和她去了。
  到了小敏家,两个漂亮女孩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而我却无形中被冷落到一边。
  看着她俩兴奋的表情,我突然生出许多不自在来:我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的呢?男朋友吗?好象现在还不是。那么我是……我开始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而她们全然不顾我在一旁的感受,好象故意无视我的存在,依然喜形于色地东拉西扯着她们女孩家的琐事。
  这真是度日如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要尽量保持男士适当的风度。
  终于,雨菲对小敏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目送我和雨菲下楼梯的时候,小敏冲我笑笑,突然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大鸟,今后我的妹妹就交给你啦!”
  我大惊失色,不敢看小敏,更不敢看雨菲。我的脸热热的,却没有辩驳。反而有种非常受用的感觉。
  回学校的路上,飘起了星星零零的小雨,润润地沾上我们的发梢,两人无语走在清冷的街道,心里竟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小雨无声地滋润着万物,爱情开始无声地滋润我们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手已经拉在了一起。
  到了校园门口,我们停下来,凝望着她在路灯下象冰雪一样闪亮的眼睛,我轻轻对她说:“我突然明白那首词的意思了。--众里寻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雨菲一下子紧紧挽住了我,温柔无比地依在我肩头。
  绵绵密密的雨寂然无声地落下,校园里玉兰花香沾上雨星儿若有若无的飘来……
  两个人手挽手,在校园里一边走一边呵呵地傻笑着。
  我们无言无语地沿着操场走着。走走,停停,笑笑。拉一拉手,又分开,相视一笑,又挽在一起。如孩子般天真无邪地笑,如疯子般痴痴呆呆地笑。
  好象经历了好几个世纪的重逢的故人,周围一切都不复存在,如这阵细雨,心底默默洒遍了欢喜。

  (六)
  我们沿校园的操场一圈一圈的走着,任雨水打湿我们的头发。
  不知觉中,云开雨散。
  干干爽爽的夜空,悠悠然飘浮着半轮明月,青依依的月光,似雾非雾,在空气中弥漫。
  沉睡的世界在朦胧中变得清晰起来。轻轻的风儿……幽幽的玉兰花香……沁入心脾的呼吸……甚至我们的喜悦……如纱布滤过般细密、透明地,在这无边的夜色里,凝固……又迅速溶解得无影无踪。
  轻柔的音乐。轻柔得……承载不起一片羽毛。我们手拉手,轻轻吟唱。在操场,光着脚,自由地舞蹈……
  满世界的喜悦都倾倒入我的身体,充盈着,激荡着,甜蜜着。
  你是我的爱人,我今生今世的唯一。平凡的生命中有了你,我的世界从此流光溢彩!
  时间匆匆而过。还沉浸在极度幸福里的我,恍兮惚兮中已在回江城的火车上。我必须在星期一前赶回单位上班。
  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开始了疲惫而幸福的爱情旅程。
  我们每晚在聊天室约会,下班后饭也不吃急匆匆直奔网吧。每次进入聊天室的时候,心情都那么激动,以至于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我们每周都要见面。不是我去成都,就是她来江城。来回奔波很疲惫,但我们乐此不疲。只要一见到她,哪在乎一路颠簸。再多苦和累在相聚的那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陷入爱河的人都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因为幸福太多,不自觉总会溢出来。
  一次, 雨菲来江城,一个在外地工作多年,最要好的哥们儿歪歪回来看我,正好也想认识一下雨菲。
  三人走在江城的街上。我和雨菲习惯性地手拉着手,歪歪在我旁边。我们边说边笑边走。气氛轻快而和谐。无意间,我忘情地去拉歪歪的手。这个家伙,竟然夸张地把我的手唰地摔开,跳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叫:
  “噢!我们过去从来没有这种现象的!从来没有这种现象的喔!”
  边叫边心有余悸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摸着刚被我“侵犯”了的手。
  我羞得闭气!
  三个人笑得直不起腰了。
  和雨菲第一次见面以前,我对她说我绝对是青蛙级的,要她见作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又告诉她我这只青蛙长得并不难看,虽然个子小了点,但五官还算端正。而且“家有瓦房三间,耕牛两头,薄田一块……”。
  以后雨菲常开我的玩笑,说我不只是青蛙级的,简直就是赖蛤蟆级的。
  逼急了,我问她:“我是赖蛤蟆,是否意味着你是天鹅呢?”
  雨菲不知是计,得意地昂着她美丽的下巴,矜持地微笑着:“当然啦!哼!”
  “如果我是赖蛤蟆,你是美丽的天鹅。那么,我一定是世界上最自豪最幸福的赖蛤蟆,而你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天鹅。因为,我吃掉了你!”
  狂笑!!!
  有时侯,我们静静地各自读一本书。看到一段精彩的文字,会欣喜地念出来一起品味。有时一则笑话,常常一个人先失声而笑,再绘声绘色地讲给对方听,两人此起彼伏笑作一团。
  “我就是要用头发遮住你,我就是要和你憋着劲干!”
  雨菲突然从背后拥过来,嘻嘻笑着,把我正津津有味读着的小说扔一边去。幽幽淡淡的发香……散乱的头发瀑布一样从我脸上流淌而下……
  忙乱的喜悦中,脸上已重重地印上一个热烈的亲吻。
  啊!爱人!噢!
  寂静无声的夜里,雨菲枕着我的臂弯安详而满足地沉沉睡去。细数着她舒缓而均匀的呼吸,幸福的感觉是那么真实而浓烈。
  一次次轻吻她美丽的脸颊,一阵阵从心底涌出深深的爱意和感动。
  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半梦半醒中,总会情不自禁地拥抱她,轻轻呼喊着她的名字。亲爱的,你知道我是多么多么爱你吗?我要用全部的生命和灵魂爱你,呵护你!直到世界末日,海枯石烂!

  (七)
  转眼暑假,雨菲来到了江城,我们可以很奢侈地在一起呆上整个夏天了。
  白天我去上班,雨菲背着画夹到江边写生,或在家看书,等我回家。
  过去,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比较彻底的大男子主义者,喜欢在朋友面前鼓吹男人不下厨房的理论。我说,在中国,男人和女人总习惯地各伸出一只手去撑着半边天,另一只手做家务活。看起来大家很平等,但是由于男女的身高、力量都不均等,所以天总是倾斜的,家政也搞得乱七八糟。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让男人全心全力地用双手撑起一片天,女人安安心心的做家务呢?这不是什么男女平等的问题,而是一个科学的家庭角色分工的问题。
  每当看到我的那些处于婚姻状态受苦受难的男性同胞们忙里忙外操持家务,我总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做摇头叹息状调侃他们:“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和雨菲在一起,自己的立场竟轻而易举地动摇了。
  下班回家,我们一起去菜场买菜,一起做饭。我甚至惊讶地发现自己在烹调方面的天赋。在雨菲恰如其分的鼓励和表彰下,我的兴趣越发膨胀起来,不断地为自己新创的菜式而洋洋自得。
  周末,邀请一班朋友来做客。看着我乐颠颠地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样子,他们抚掌大笑:“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我愕然!也欣然。
  爱情就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一切自以为是的固有观念,都会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状态下彻底改变。
  和雨菲在一起,就算是一些平淡无奇的琐碎事情,也让我做得有滋有味,感到莫大的快乐和幸福。
  生活中不缺少美,缺少的是发现美的眼睛;
  生活中不缺少幸福,缺少的是感受幸福的心灵!
  和雨菲在一起,是一种天马行空,无据无束的感觉。
  得意忘形的时候,我会象小孩子一样兴奋地一个跟头滚到床上去,也不顾家里还有来访的朋友。
  而朋友们丝毫不觉拘束,很明显,他们也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感染,我们也乐意把我们的幸福和快乐让朋友们分享。
  那段日子,我们只有十二平方米的小屋总是宾客盈门。家里凳子不够,我们干脆在地上铺满报纸,大家席地而坐。沏上一壶新茶,海阔天空地神侃。
  每天都由很多经典笑料。
  一天,我、雨菲,还有两个朋友围坐一起。
  谈到关于婚外情的话题时,我突发怪论:“其实婚外情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嘛!”
  他们惊讶地望着我,不知我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我摇头晃脑地继续阐述:“学成回家,报效老婆!”
  他们一时没闹明白,我已笑得不能自己。
  待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大家哄堂大笑!
  雨菲很少参与我们的话题,她总是面带微笑,满足地依在我身边,温柔地看着我飞扬。
  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恰到好处、充满机锋的话。
  有时,她坐到一边,不露声色地为我们画一幅素描。在满堂的喝彩中把画挂起来。她的画非常生动,把在座的人的神态,表情勾画得惟妙惟肖。
  送走朋友,我们甜蜜地相偎着,在阳台上赏月,或到宿舍后面的江边看点点渔火。
  我们都认定对方就是自己今生今世要找的人。非她不娶,非我不嫁!
  每时每刻沉醉于爱河,我们感谢上天,感谢不知经历几生几世才修来的缘分。却浑然不知,这世上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并非我们左右,那就是“命运”!
  两个月快乐而充实的暑假匆匆过去了。
  我回忆的思绪再次堕入梦里……
  漆黑如麻的街道,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一个小女孩惊恐地站在街边,睁得大大的眼眸,无助望着我。
  刀剑横飞,小女孩命在顷刻!
  我冲过去,拉着她拼命地跑……穿越鬼影橦橦的建筑丛林……终于,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正要松一口气,那伙歹徒却恶狠狠地追杀而来!
  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拼死也要保护这个女孩!一念之间,利剑在手!
  而女孩……恍惚间……变成了我的雨菲……
  我奋不顾身挺剑向前,向他们狠狠地劈去!
  刀剑相交的刹那,我的剑……却化成纸片儿……软软的……从手中垂落……
  我大惊失色,绝望的我看到了雨菲同样绝望的表情……
  怵然惊醒!!!!
  从床上坐起来,大汗淋漓。
  耳朵里回响着一种我从没有听过,极端恐怖的尖利的啸声!
  那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会失去她了!
  要么我会死去,要么她会死去!
  黑暗中,雨菲酣睡着,丝毫不知道发生的一切。
  我一把紧紧楼住她,疯狂地吻她,以此消解对恶梦的强烈恐惧。
  那一刻,我知道我是多么热烈地深爱她!多么无限真挚地依恋着她!因此我多么害怕失去她!
  这是出事前一周做的一个梦。

  (八)
  最美好的时光总是走得最快,一个夏天的朝夕相处,我们已难舍难分。
  暑假后,雨菲从学校辞职,并在江城的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一份工作。
  我们决定第二年春节结婚。
  那年五月到十一月,是我们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每天的幸福都如此实实在在,伸手就可以轻易触摸到。
  幸福到了极至,反生出少许的阴郁。
  有几次,两人单独在一起。正说笑,雨菲的眼里竟意外地噙着泪水。我不知所以,忙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勉强笑着说没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
  可能是感觉太幸福的缘故吧,所以没来由地流泪。
  一次,看电影《人鬼情未了》,一对恋人离死别的故事。看得大家都很难受,
  雨菲哭得很伤心。回家的路上,情绪很低沉。
  雨菲突然停下来,拉我的手,长时间凝视着我,眼睛湿湿的:
  “大鸟,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保重好自己……”
  “你在说什么呀?别胡思乱想!”我有点生气了。一把拥她入怀,轻抚她美丽的秀发,又是心疼又是责怪。
  我感觉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雨菲紧抱着我,闭上眼睛,深情的吻我的唇、脸、下巴……泪水从她光洁的脸庞滚落,渗入我嘴里,咸咸的、涩涩的。
  我感觉她的无助和绝望。
  倏忽间觉得好茫然,自以为一直以来握得紧紧的幸福正悄悄从我手中滑走……
  回忆这一段往事的时候,我时常陷于一种迷惑。分不清哪些是虚的,哪些是实的。
  我常常以为,经历过的事情,无论欢乐也好,痛苦也好,除了在我们大脑皮层里划过一点痕迹,什么都没有。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梦和现实是等价的。它们留给我们的回忆的体验是相同的。它们的分量是如此之轻,我们什么也抓不住。
  网络是虚幻的?而人生,又如何不是虚幻的呢?
  人生如网!我们谁也逃离不了的,无边无际的网!
  我们以为自己拥有什么的时候,其实我们很快……甚至根本就已经一无所有了!
  当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又总是不经意间触摸到一点希望……
  我们感到现实的虚幻,人生的无常,所以纷纷逃到网上。而网络,也不过是现实生活的一个延伸。或者,它们本来就是浑然一体的。
  亦幻,亦真……
  若隐,若现……
  尽管如此,那段日子总的说来过得快乐逍遥。
  幸福在蓝天上散漫地游走。偶尔一两片阴霾从天空抹过,也不影响本身的亮丽色彩。
  却不知,那是上天的预警!
  --“在雨中,我送过你;在夜里,我吻过你。
  在春天,我拥有你;在冬季,我离开你。
  有相聚,也有分离。人生本是一出戏。
  有欢笑,也有哭泣。不只谁能谁能躲得过去?
  ……”
  这是一首经久不衰的老歌。
  我们可以把握爱情,却不能左右上天早已安排的宿命!
  四川盆地雨雪纷飞的季节,我失去了雨菲。
  头一天我们还和一群朋友打排球,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夕阳映红了她的脸庞,散乱的长发在阳光下反射成柔和的金色。
  第二天一早,象往常一样她早早起床,出去跑步。而我继续睡懒觉。
  突然,她破门而入,跌跌撞撞地扑到我怀里,把我从昏睡中惊醒。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我……我……不知怎么了,头好晕……我透不过气来……”
  我注意到她脸色发紫,嘴唇也变了颜色。大惊!
  赶紧穿上衣服,背着她就往医院跑。
  在我背上的她,意识已经迷糊了。
  医生一看,也大惊失色,赶紧组织抢救。
  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来了,通过关系,请了当地最有名的医生组织会诊。这是医学上非常罕见的病症!医院很快下了病危通知书。
  表面健康的她,体内天生有一种隐性的致命抗体,平时显现不出来的。到了一定年龄,会突然激发,迅速导致全身血液坏死!
  这种病一旦发作,便已经无药可救了。医院所做的抢救,不过是走走过场,给病人家属的一种安慰罢了。
  那是我一生当中最痛苦最漫长的三个小时!
  我的心里充满恐惧,却仍然使劲让自己相信她会好起来的!
  她已经苏醒过来,看看周围一张张急切的脸,微微笑着说:“好有趣哦!就好象拍电影一样!”
  又说:“一点也不痛。我觉得身上好温暖。”
  声音轻飘飘的……
  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已是最后的诀别!
  直到她走前两分钟,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行了。
  她努力让自己从昏迷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从病床上坐起,用尽全身力气把我紧紧抱住:
  “我不要走!!!亲爱的,我爱你!!!”
  我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大吼: 
  “亲爱的,我爱你!你不会走的!有我在,谁也别想带走你!” 
  我用全部的力量握住她的手,恨不得把自己整个生命的能量传递给她。
  所有的人,包括护士都哭了。
  我感到她的灵魂轻轻地从她美丽的躯体飘离出来……
  她在我怀里最后一句话是:“我好幸福啊!”
  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以后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我被朋友们形影不离地看管着。
  ……
  送葬的车缓缓而行,我呆滞地捧着她的像片,立在车头。
  根据风俗,要一路洒一些纸钱,称为是买路钱。大家洒着纸钱,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车行半路,纸钱洒光了。
  我把朋友们送来的满车黄菊花一瓣瓣掰下,扬手洒向车外,同伴们也如此仿效,一时间,花瓣似雨,随风飘散……
  这时,天上飘起了冰冷的雨雪……
  忧伤的风笛在风中吹响……
  我看见,满天纷飞的雨雪,化做万千花瓣,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落下……
  那灿灿的金黄,至今刺痛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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