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飞的自由

他笑着走进房间，好友正在网上闲逛，瞟了他一眼：“怎么了，这么开心？”他解开外套，伸了个懒腰：“解脱了！”好友放在键盘上跳跃的手停了一下，侧了侧身，“呵，你和她分手了？”“是的，终于分手了，哈哈，我解放了！”
　　门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跳起来去开门“谁啊？”声音里溢满了兴奋。
　　门外站着梅的好友——晓冰。
　　罗稍稍皱了下眉，看着她“有事吗？”
　　“梅死了。”晓冰慢慢地吐出这句话。
　　“什么？”他一下子楞在那里，好友伸出头好奇地看着他俩，“有事儿进来说吧，别堵在门口。”
　　　他让了身子，晓冰走进屋，坐在桌边。他直直地看向她，“开玩笑吧？我下午才和她通的电话。”
　　“梅上午说胸口很闷，透不出气来。我只以为天气不太好，嘱她多喝些水并未在意。中午的时候与她去吃饭，可是，她却捂着胸口端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我怕了，叫车去到医院，她在车里便晕了过去。梅醒来的时候只是一个劲地说心很痛。医生说需要急救。她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着我想他，想见他……”晓冰哽咽了，一只手抵着桌子掩住了脸。
　　“你骗人，你骗我的！你瞎说！”他重复着这句话“我下午才和她通的电话！你开什么玩笑？”
　　“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她说她想你，很想很想。她说如果她不能再醒过来，她只想再见见你。我找来了她父母却找不到你，办公室的人都说你出去了，而你的手机却总是没有应答。被推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医生对着我们摇了摇头。我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
　　我们陪在她的身边，她的父母泣不成声，她拉着我的手，轻轻地一遍遍地重复着叫你的名字，然后又晕了过去。”晓冰的话语断断续续的，泪水开始向下流，滴在地上，一颗一颗的，“过了半小时她又醒了，说想喝水，我给她水杯，她看着我说：晓冰，你最后帮我做一件事可以吗？呵，她竟要我帮她做最后一件事！天哪，这是为什么？！”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下午还和她通的电话，而且还是她打给我的！”他跳起来说。
　　“不会的，什么时候？”晓冰抬起眼问他。
　　“三点多吧，我在外面，是她打给我的！”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翻找一边说：“她打来的电话，她问我：
　　你好吗？
　　我说：好，我正在外面，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很想你，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干笑了一声。
　　我来看你好吗？
　　不好，我很忙，我没有时间的。
　　哦，对不起。罗，你……
　　嗯？
　　我总觉得彼此在逃避什么，或者，是不是我们已经走到尽头了？
　　是吧。
　　难道，一点余地也没有了吗？如果是我的原因的话，我想我可以改。
　　不是，我想也许只是我不适合你吧。或者说我们本身就不适合彼此。
　　……，你很早就想这样说了吧？
　　嗯。
　　那，好吧。祝你快乐。
　　谢谢你。
　　你会记住我吗？
　　……，会。
　　如果你能永远地记住我就好了。如果你记不住我，那记住我对你的爱也可以。你会记住吗？
　　……
　　那，她停顿了一下，能不能最后对我说一次爱我？
　　我不希望再欺骗彼此了。
　　还记得《蒙娜丽莎的眼泪》吗？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吗？
　　我沉默了，很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说，你永远不会让我落泪让我伤心的。
　　以前的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不想再回忆了。还有，真的对不起。
　　是这样的吗？那，真的不能再对我说那一句话了吗？哪怕只是你违心的？最后一次，可以吗？
　　梅，我们又何必去欺骗自己呢？我知道或许这件事上应该是我的错吧。
　　是吗？那好吧。祝你快乐。
　　谢谢。
　　并且永远不要悲伤。
　　……
　　再见。
　　再见。”他还在找着那个电话，“我只是觉得她挺理智的，而且我们还可以是朋友的晓冰你也知道我一直欣赏她的智慧。”
　　“我今天一天都守着她，三点多，她做完手术，不可能去打电话的，而且那段时间我和她父母都在她身边。”晓冰确定地说。
　　他一楞，看了她一眼，来电中他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电话。“一定有的，一定有的。我不会听不出她的声音的。”
　　“我记得她在四点左右清醒的，突然起身说要坐一会儿，还问我要了笔和纸。”
　　“她是几点走的？”
　　“四点三刻左右，那时她停下笔，一直轻轻哼着一首歌，只是声音越来越轻了。她睡下去，对我们说她的心又痛了，她想睡一会儿，也许睡醒就好了，她说，晓冰，记得我托你的事。她的父母急着去叫医生，但是……”晓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用手背去抹了又抹，抹了又抹。
　　“不可能的，怎么会呢？”他握着手机楞楞地站在那里。
　　晓冰站起来，呐呐道：“三点多，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昏迷的一段时间。罗，那只有一个可能。那是她的魂。”她红着一双眼看向他的眼底，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这是她希望我为她所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她说她要我告诉你，她爱你，很深很深，早就无药可救了。罗，你应该知道。梅的病不应该这么早走的。她只是心痛呀。”
　　他摊开那张纸：
　　罗，刚才我做了个梦，你向我要你的自由。亲爱的，我放手了。虽然我那时只想再听一次你说爱我，哪怕没有我的爱那样深。
　　纸的下端有二行斜斜的小字：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救我，空气很稀薄，因为寂寞。

　　爱你，很深很深，就像心痛的感觉
　　……
　　……
　　他突然想起电话里她说的一句话：
　　如果你能永远地记住我就好了。如果你记不住我，那记住我对你的爱也可以。你会记住吗？

　　[后记]
　　医院的走廊上有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在落泪。我走近他。他有着那么深的悲伤。他是梅的男友。那时候我和梅一起看病做检查的时候，他经常来接她。我很喜欢梅。她冷静智慧快乐。也很羡慕他们的爱情。我以为他俩的爱情会是很久很久的那种。
　　但是梅走的那天，她的心竟是痛疼着的。因为思念，因为不快乐，因为她爱的人不再爱她。这么过时的小说内容却让我在现实中活生生地遇到，而且是我所认识的人。
　　我问他，现在你还爱她吗？他摇头。他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真奇怪。为什么一个人要到真正失去一个人才会悲痛不已。不是不爱了吗。不是没有感觉了吗。如果只是愧疚，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深的悲伤。他让我看那张纸条。上面有我喜欢的一首歌《氧气》中的二句。我还可以记得当初把这首歌唱给梅听时的样子。
　　为什么人们还是不懂得珍惜？
　　在未可预知的重逢里，我们以为总会相见，总会有缘重逢，总以为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可是，我们从没想过。也许每一个微笑，都可能是绝别。每一声叹息，或许就是人间最后的一声叹息。
　　我离开医院的时候，他还坐在那里抽泣。我说，下辈子吧，也许下辈子你会为因为爱她而失去生命也不一定。他摇着头，一下又一下。他说，现在我再也忘不了她了。再也不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我没有告诉他。就算梅活着。很深的爱本生就是一种负担。哪怕她给了他自由也会一样。就像蒙娜丽莎的眼泪一样。
　　我的这个故事并不美丽，但是它真实。如果我们多懂得一点珍惜，也许有一天，真实的东西也会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