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像风一样

一　

　　当天空划过最亮的一个闪电，有如灿烂的流星从天空坠落我的家，恰在此时我响亮的哭声也震荡于整个院落，也震碎了妈妈的梦！刚生下来的我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生，粉嫩的小脸五官清秀，像极了漂亮的妈妈。我的名字也随着诞生：“流星”妈妈这样叫我；接生婆喜悦地大喊：“是个男孩儿呢！”爸爸冲进来，也许是从妈妈失落的脸上读懂了我不是他们想要的女孩儿吧，他居然看也不看我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原因要受到他的如此冷待，发泄似地哭了整整一晚，没有一分钟的停留时间；妈妈无可忍耐了，将我丢弃在一边任由我哭泣，而她也在一边悄悄落泪。
　　我的家与千百万农村家庭一样，被田野与树林包围，附近有一条小河，顺河蜿蜒而下，到江不过二里多路。我第一次眺望这四周的景物、在脑海里留下无比鲜明的印象就是墓地深处的一座庙。
　　那个时候的大人都喜欢去那所庙宇求得观音菩萨的保佑。一岁的我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木头女人发呆，心里想着：这个木头观音为何被人们刻画得有如天上的神仙一样漂亮呢？留在我记忆中的只剩下一点儿残缺的印象就是妈妈和其他大人们都喜欢跪在她的面前，嘴里还念念有词。后来才弄明白，原来是哥哥生病了，妈妈是想求得一点儿神灵为哥治病；我刚学会走路，在寺庙里这转转，那看看。
　　整座寺庙被一阵阴沉沉的空气所迷漫着，散发的那种香气隔好远就可以闻到，我很喜欢那种味道，是一种淡雅的、透着神秘色彩的、让人着迷的感受。在观音的旁边还有许多小神，有一个小神的手中拿着一把好看的刀，一股力量让我只想将那把刀拿到手，我爬到了这个小神的身上，正在这时，一声“叮当”响，吓得我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冷战，突然觉得一股暖暖的东西顺着小神的头流出来，这该死的，那个光头男人早不敲，晚不敲，偏偏等我刚一坐上来就敲响，我吓得开始拼命地大哭！我的哭声让所有的人都转过头来了，只见妈妈的脸颊霎时成了苍白，她大喊：“啊呀，不好！”光头和尚停止了敲打，双手合十，嘴里连声说着：“阿弥陀佛……罪过……”。
　　妈妈抱着我走出去好远还听到和尚们此起彼伏的念叨着。妈妈不回头，抱着我快步飞奔着，田埂上到处散落着收割的遗物，一地金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是那个观音头上的光环。
　　哥哥被爸爸抱在怀里，小脸通红，妈妈拿出寺庙里的药，用水和着给哥哥服下。寂静的夜空不时传来几声狗叫，乡下的村民晚上最好的娱乐便是围着一台小小的电视机，那天晚上我们家显得格外的静寂，电视也没有开，妈妈用一双悲哀的眼睛看着我，用手摸索着我的头，嘴里念叨着：“星，但愿今天的过错不要有任何的报应才好。”我不明白妈妈说的什么，还天真地还妈妈一个甜甜的笑脸。
　　夜半，哥哥的呼吸声越来越弱，小脸由红转成了青紫，妈妈看着哥哥，无精打采地对爸爸说：“还是送孩子去医院吧！”爸爸抱起哥哥朝黑暗的夜空冲去。哥哥在医院整整住了一个月才出院，听妈妈讲，哥哥得的是急性肺炎，如果那天不送医院哥哥的小命就不保了。自从那次寺庙事件发生后，妈妈再也不相信菩萨，再也不去那个寺庙参拜，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一次意外的火灾，从此，我的人生开始走向阴暗，朝完全不同的人生轨道行驶……

　　二

　　农村的坟墓随处可见，田埂旁边、山坡上、以及房屋附近，到处座落着高高低低的小土堆，那是一个又一个生命离世的见证；这里不分领袖人物也不管默默无闻的平民小辈，唯一留给活着的亲人就是这一堆小小的黄土。人生经历以及所有的繁荣昌盛都被泥土所埋藏，分不清谁为这个社会留下了什么，也无从考察昔日的这个人是千古流芳，还是臭名远扬，唯一可以见证的就是墓碑上刻着的标志，经过一轮又一轮新生命的来临，上面的草绿了又枯，春来了又走，下面躺着的人可能已是面目全非，后辈们完全凭着上面所立着的各色各样的碑文来凭吊。
　　当地修得最为豪迈的墓碑就数酒仙诗仙李白，经过政府的几次修缮，它威风凛凛地矗立在那里，有如当年李白的豪放。主要建筑有太白堂、归来阁、醉仙楼及会馆等。园林既融合了各派之长，又独具一格。这里清流绕廊、曲廊环抱，楼台亭榭，掩映于花木翠竹丛中，风光清幽秀美。馆内藏品数千件，包括各代李诗版本和不少明清以来各大家的力作，如仇英、祝永明、张大千、傅抱石等。由于藏品丰富，陈列也多种多样，有李白生平事迹展、历代藏品展、李白诗意画展等。作为李白研究基地，曾多次召开国际性的李白研究会，编撰出版李白研究专著十余种，研究文章数以百计。酒楼、宾馆、茶座一应俱全。　
　　自1982年开馆以来，已接待游客五百余万人次。浓厚的文化氛围、优美的环境和高质量的服务，给海内外游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被誉为“川西北的一颗旅游明珠”。他的诗让年仅二岁的我也可以倒背如流，只是他的死因太可惜，相信不是所有的人都知晓。
　　李白一生爱月，月亮好象他生命中的组合，翻开全唐诗，几乎处处都闪耀着月亮的清辉。往事如烟，明月千古，我无言地默默注视着人世的沧海桑田，回味着他当时“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悲凉。长江边上，有个石头叫“采石矶”，李白是醉诗，基本上是喝醉了做诗的。
　　有天晚上，月亮默默地注视着李白，星星眨着眼，李白刚被天上的景象所迷茫，“轻舟泛月寻溪转，疑是山阴雪后来”，他老先生却无意中看到长江里的月亮，以为月亮掉到了水里，就去捞，结果掉到了江里，拥抱着水里的月亮仙逝……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后人就修下了可以让世人永志不忘的这样一座“太白墓”。每年都有日本人来我们镇看李白，那天就定为“咏诗节”。这个小镇也从此繁荣昌盛起来。　
　　二岁的我最喜欢哥哥教我背李白的诗，读多了关于描写月亮的句子，也爱起月亮来，李白笔下的月亮为何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呢？我想可能是他把自己的至情至爱溶入到他的想象之中，并通过月之独特的意象和幻想，给月付予新的生命。
　　无数个夜晚，我可以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很久而不厌倦，“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甚至于有些不习惯白天带给尘世的繁忙景象，唯有对着明月心里才更开朗，乡村的小孩子几乎是自生自灭似的，无法体会到城市儿童那繁花似锦的关怀，受到公主与王子般的精心呵护，幼稚的我什么也不懂，唯一可以当玩物的就是随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有精美的图形卡也没有变形金钢。
　　可能是我一岁时留给菩萨的一泡尿，也或者说是我注定会有一灾难吧，那是一个黑色的秋天，穿着毛衣的我在屋前玩耍，无聊极了，妈妈在灶上做晚饭，天阴得很快，想到就会有月亮出来，我兴奋极了，白天哥哥讲的童话《卖火柴的小女孩》还回荡在我的耳边，那个小女孩划亮火柴照亮夜空出现了她所期盼的奶奶的情景让我觉得不可想象，小脑袋里什么也来不及想，只愿意在划亮火柴的同时可以照出月亮中的嫦娥仙子，这是从大人的口中听来的，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看她到底长的什么样？
　　我偷偷跑到妈妈的身边，悄悄拿走了那盒带给我灾难性的火柴！我学着卖火柴的小女孩儿模式也靠墙站着，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两个草垛，我正好站在两个草垛的中间，画着了火的同时，也引燃了地上的两个草垛，只觉得火光一闪，“扑”的一下子引燃了我的毛衣。
　　幼小的我往后退着，可后面被一面墙壁阻隔，就这样大火迅速增加在我身体上的热度，呛得我直咳嗽，火花中没有奶奶也没有嫦娥仙子，存在着的只是痛苦的烘烤，我就如一只挂在十字架上的小猪仔，如果没有人发现想必很快就可能烘干成煤碳！
　　也许是爱月亮的原因吧，她在这个时候升起来。我的叔叔发现了我，他把一团火球似的我果断地扔进了池塘里，家里人很快就将我从池塘里救上来了。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浑身都在疼痛，来自于脸上与手上的痛苦好象更多一些。我拼命的啼哭，就如出生的那天晚上，这一生中也只有这两次是我哭喊最多的，也是最难忘记的。我从亲人的唏嘘声中感受到自己受的伤很重，妈妈甚至于大喊：“老天爷，你为何不让这个痛苦由我来承受？”

　　三

　　面对无数次的换药、打针与吃药，幼小的我承载了生命中最可怕的折腾，当浑身缠满纱布，从仅剩完好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时，觉得一切都好象变得陌生起来；妈妈、爸爸、哥哥以及其他亲人们眼里只有怜悯的眼光，刺耳的刀片与刺鼻的药水陪同我的童年整整有3年之久。
　　直到6岁上学了我家里还没有一片完整的镜子，我无从知晓自己究竟成了什么样子，直到走进学校大门，从同学的惊奇而清澈的眼光中，仿佛看到自己恐怖的面容。小朋友们不和我玩，将我当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丑的妖魔鬼怪，我哭泣着从学校跑回家，从妈妈的抽屉里翻出一面小小的镜子，当那里面呈现出一张可怕的、异样而扭曲的小脸时，我变形的小手抖得历害，“啊”的一声大叫，镜子随同我的容貌一起碎裂。
　　妈妈从地上的碎片以及我怨恨的双眼里看出了一切。她默默地收拾着，再也不敢让家里有任何可以照见人影的东西出现。家人心照不宣，也一直不提有关“火”的词语，害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及到我幼小的心灵。由于双手被大火烧得太严重，影响到了写字，我不得不休学继续做手术以恢复双手自理功能，经过两次手术，我的手也可以象正常人一样写字、吃饭。
　　因为手的原因，担搁了上学年龄，8岁时坐在一年级的教室里，看着一个个长得帅气的男同学，心里感到万分的难过；他们都比我矮小，却比我高傲得多，我没有玩伴，感觉更加孤寂，除了上学就是回家；整个小学时期，说话再多的也是坐在家门口望着月亮发呆，将自己的心思都说给了嫦娥仙子。我知道她听懂了我的述说，也明白我幼小的心灵是如何的脆弱，耳边总想着埃兹拉·庞德说的一句话：“不要说话，让风说话，天堂就象一阵风。”总是傻傻的想，我是天际的一颗流星，一不小心就坠落到了人间。
　　我的忧郁让家里的空气变得更沉闷，他们从不大声在我面前讲话，也不让做任何事，唯一要我做的就是发奋读书。二年级期末考试拿了全校第一，拿着奖状，兴致勃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同学们一路上投来羡慕的眼光，我终于从他们的眼中读到了什么是崇拜！
　　就在那一年，一个大雾迷漫的早晨，家门口放了一个婴儿，我家就多了一个漂亮而乖巧的女儿，我也就有了生命中唯一的玩伴。娇嫩的她是那么弱不禁风，躺在我的怀里就象一个布娃娃，我最喜欢的就是她那粉嘟嘟的小脸，经常用手抚摸着她，和她说话。她总是对我笑眯眯的，会走的时候就跟着我，当我的小尾巴，妈妈给她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流香。
　　随着小流香一天天长大，我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多姿多彩，我也不再感受到孤独，也不会独自坐在门口傻想，唯一可以做的是让这个妹妹得到更多的快乐。为了让她过一个美好的童年，我带着她到处玩耍，让她的笑声响遍整个的村落。小妹的出现，使我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痕，消除了我忧郁的个性，我变得阳光起来，小学就在与妹妹的嬉戏时光中快乐地游走。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为小妹担负起做哥哥的责任，承载她一生的幸福！许多时候我就觉得，小妹一定就是月宫上的嫦娥转世，她的美貌与善良是我们家最大的骄傲。

　　四

　　初中毕业后，我不想再呆在学校那个大环境里，因为我无法容忍别人停留在我脸上的那种阴阴的眼光；。种光就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刻到我的心里去，同年龄的男孩儿还可以承受，每次与那些开始发育的女生相对，她们眼里的高傲与神圣不可侵犯让我无地自容。
　　整个初中时期，我没有抬头看任何一个女孩子，容貌被毁丝毫没有影响到身体的发育，胡须与喉结、思想与声音显示着我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读了琼瑶以及看了张爱玲的小说，思想比别人更成熟，更理解男人与女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情结。小镇的繁荣使我们这些初中毕业的男孩儿有了更多的与外界接触的机会，我开始和一帮男孩儿出去疯，和他们做同样的坏事儿。
　　最先学会的就是上网，这个东西就如毒品一样浸透到我们刚刚发育的思想，我们一聊天儿就会约着和她们见面，然后做着各式各样的游戏。我只是混同其中，并没有一个女孩子真正地看上我，要求和我单独见面，　尽管被火烧过的脸经过岁月的洗涤变得不再那么可怕，女人们还是会象躲藏魔鬼一样的避开，我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孤寂，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封闭状态，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使我感受到一种彻底的寒冷，我看透了红尘，世间的一切不再让我觉得快乐，从失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的孤独与失败。
　　我开始留连于网络，用各种各样的游戏麻痹大脑，曾经有过半个月也不离开电脑的记录，饿了用方便面冲饥，渴了随随便便喝一口凉水，我在游戏里拼命撕杀，巧取豪夺着别人的女人，在那个虚拟的世界中，我成了最至高无上的勇士，我的财富超过了刘嘉成，我的强劲武器吸引了所有的女人，她们纷纷争着想得到我的宠爱与怜惜，网络中也产生了一场明争暗斗的局面。真想不到，网络中的女人也和现实中的女人一样只看重钱财，只想拥有一份安逸的来自于男人给予的舒适生活，看透了这一点让我更加鄙视女人。
　　我用文字的魄力勾引了大批的网友，有的女人甚至于提出来与我见面，说毫无保留地将她的身体献给我，我却只是远远的观望着，从来没有去触摸她们身体的欲望。也许，我是夜空坠落的一颗流星，匆促的脚步唯一能留住的只能是一刹那的美丽，尘世的情爱与我无关。在这种现实与虚幻中，我的青春岁月不经意间溜之大吉，20岁都还没有真正地触摸过女孩子的身体，朋友们经常拿这个来嘲笑我，因为他们长期约着网上认识的女孩子到旅馆去鬼混。
　　有一天深夜，我和两个朋友在网吧玩到午夜2点，走在寂静的大街上，天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闪闪发光，看不清路面，我们大声地唱着歌，夜的精灵被我们的大喊大叫吓得躲藏好深，我的脚突然踩着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借着微弱的光，我发现是一团衣服，边上还躺着一个人，两个同伴停下来，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光着身体的女人！旁边的衣服肯定是她的，我们看着昏迷的女人，看样子她的年龄还很小，因为她裸露着的乳房是那么的瘦小，完全还没有发育成熟的样子，我们忙给她穿上衣服，一同将她送到了镇医院，三个人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才交够了住院的费用，经过一夜的救治，第二天她才醒了过来，她的脸很小，眼睛几乎占据了她整个的脸面，尽管她还是一个没有发育成熟的女孩子，还是可以看见一种与众不同的美艳，她伤得很严重，醒来后用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我们，大喊着：“坏人！”
　　那个女孩子不但失身而且脚筋也被挑断了，医生认定是我们三个人干的，发现事态很严重就报警了，警察将我们关在一边，坐在小女孩的身边问了三个小时的话，小女孩的情绪非常低落，她不停地哭泣，嘴里不时地嘀咕“我错了，是上网害的我！”然后什么也不讲。
　　我们作为唯一的怀疑对象被警察带走了，生平第一次尝到做好事被冤枉的滋味，两个同伴也怪我多事，绕道过去不就没事了？这就是当今做好事的悲哀，父母亲以为我学坏了，当着警察的面就打了我一巴掌，委曲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我没有任何解释，知道这时候不管说什么也无用，在事实没有查清楚之前，言语显得是无比的苍白，哥哥以及妹妹来看我时露出一种非常冷酷的表情，他们不说话，只是用一双怀疑的眼神看着我，象要看穿我的心脏一样。
　　经过一个多月的侦查，小女孩也恢复了清醒，在她的配合下找到了原凶，　那个害她的男人在网上化名“追梦人”，长期专门勾结一伙同伴骗上网的女孩子见面，劫掠她们的钱财，那天看“寻梦”不但人长的漂亮而且还带了很多钱，几个人将她轮奸，怕她告发还残酷地将她的脚筋挑断了！得到消息后，女孩子的父母亲从很远的另一个县城赶来，警察起一个女孩的网号“寻梦”守株待兔，终于让他落网。我们三个人出来后，女孩的父母亲找到我们家，将为她支付的住院押金还给了我们，从她妈妈脸上的忧郁就可以知道，那个女孩儿一生的幸福全毁了，我真正懂得了网络上的险恶与残酷……

　　五

　　由于看透了网上的虚伪，性格内向的我不再沉迷网络，成天坐在家里，望着一双被毁的手，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用之人，我成了活死人，不哭也不笑，变成了一具仅仅只知道吃饭的“机器人”，消极的态度激怒了所有的亲人，特别是那个救我出火海的叔叔，他每天来我家陪我说话，教我如何面对挫折，还送给我一本书，他对我说：“孩子，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他的用处，就看你如何改变状态，改变心境，这本书叫《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可不是真正的炼钢哟，你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才可以明白。”叔叔走了，他的话回荡在我的耳边久久没有散去。
　　我关在房里看了整整一个月，思想完成融入到书中的主人公保尔一起，他悲我也悲，他笑我也笑，想像着自己就是那个不幸的小伙子，他的坚强与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深深地感染着我，人生就如炼钢，为了在有生之年能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反问自己：　你实现你的人生价值了吗？你给周围的人带来快乐了吗？你给这世界带来了一点东西了吗？你使你的生活过得充实了吗？
　　我的手还在，我的身体是健康的，与他的伤痛比起来，我这点儿痛苦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他在那种极度险恶的环境里挣扎，不肯向挫败低头，我开始反省自己的人生，内心里有着征服一切的愿望，这种愿望越来越强烈，达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我的前程开始让父母亲着急，哥哥早在二年前就选择了靠手艺吃饭，他学的电悍工我不喜欢，　整天拿一个罩子藏着脸，就好象我不敢见人一样，我就是要面对别人，我的倔强让家人毫无办法，最后还是叔叔帮我联系到一个修电机的师傅，开始我的学徒工生活。
　　就在要见师傅的那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脑子里总是想着将来的境况，等到模糊地睡过去之后，又被一个可怕的恶梦惊醒过来，我的梦里出现了一个女人，象月亮般清秀的女人，一个高大的男人残暴地压制着她，无助的她在嚎哭、挣扎着，嘴里拼命地喊着：“救命啊！”这个场景象电影一样非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中，看了看时钟已经早晨六点，我再也了无睡意，拿出一本杂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也许是脑子里被即将进入的新生活填充得有些满的原因吧。
　　我按照约定的时间，第二天清晨来到了师傅家，犹豫不决地伸手敲门，当门开之时，看着眼前的女人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用一种非常惊奇的眼光看我，大概是容貌让她难以接受，所有第一次见我的人都这样，我已经早就习惯于这样的眼光，是那个“保尔”让我不再感到自卑，让我不再在乎来自于所有人这样的惊骇，我大声地问“请问，这是张师傅家吗？”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粗大而响亮的回答，“让他进来吧，他是我收的新徒弟。”
　　从敞开的屋门进去，走进里面一个后间，屋里阴沉沉的，可能是即将要下雨的原因，空气很是沉闷，天热得让人有点儿受不了，里面有二个男人光着膀子围在一部机器旁边忙碌着，屋后面是一个院子，正对着荒芜的花园最凄凉的一角，望过去是一大片杂七杂八的野花，开恳过的田中间青菜黄黄的，一点儿绿色也不见，这些小生命无法承载六月阳光的猛烈。
　　唯有一个角落的仙人掌引起了我的注意，长这么大平生第一次看着开满鲜花的那个带刺的植物，它开的花是金黄色，花蕾很大，尽管无人观赏，它同样以自己独特的美毫不动摇地向世人展示着，　正在我沉浸于一种自我陶醉之中时，一声怒吼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小子，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看着学！”我转回头看到师傅的第一眼就呆住了，这时，那个给我开门的女人手中端了一碗水过来，我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她，梦中清晰的影子复原了，昨晚上梦里的那两个人不就站在我眼前吗？我的天，这让我太难以相信！难道这就是命运的特意安排？
　　正如梦里所见，师傅是一个脾气极其暴躁的男人，但他的电机技术却是一流的，任何无法转动的机器也会听他的话，从他的身上我看到所有中国坏男人的习气，他不但抽烟而且喝酒，常常会丢下手中的活计跑到茶馆去玩牌，住在他家刚开始很不习惯，看得最多的也是他喝醉酒后对师娘给予的种种折磨。此时，梦里师娘那可怕的大叫让我在现实里身临其境。我无法涉及到师傅的家庭生活，也管不了严历的师傅，他的暴躁总是在酒后发挥到极限，我根本上就无法插手。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我能变成个什么样的人呢？我的性格怎么能不受影响呢？每次走出这个昏黄朦胧的屋子，来到光天化日之下，我岂止眼睛发花，连头脑都迷糊了，这又有什么奇怪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婚姻？我开始对这种男人与女人所组建的家感到害怕。我从来不说话，也不发表任何的观点，只是默不作声地做事、学手艺；在我手艺学到精致的时候，师傅放手让我为他服务，他很少呆在家里，晚上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我守着只有师娘与她女儿的家很不自在，我的沉默寡言与师娘的默默无声刚好成了最佳的组合，她女儿在县里上高中后，俩个孤独的人儿相处更加的尴尬。

　　六

　　哥哥认识了邻村的一个女孩子后很快就结婚了，婚礼中的哥脸上泛着神神的红光，嫂嫂长得娇小可爱，她满含深情地望向哥哥，整个婚事办的与乡村格调是一样的，他们在亲戚们的大吃大喝与祝福声中走向了新生活。师傅在桌上喝了好多酒，最后舌头也转不过弯来，他酒后吐露真言地胡言着：“结婚有什么好的？几年新鲜感一过，什么都会觉得平淡无聊，娘们只会伸手要钱，弄得我象一头驴似的不停地做事，娘们儿除了睡觉还会什么？那妈的饭桶！”师娘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一句话也不敢回，周围喝酒的男人们也跟着随声附和着：“就是，就是，女人们是永远也无法满足的凶恶的狼，吃完肉后还要喝干你的血，烦透了娘们儿只知道玩耍，输光了钱再找老爷们，我们又不会造钱，凭什么非得要我们养活？”发泄完了就开始划拳，很快他们就喝得乱醉如泥，模模糊糊地倒在地上睡去。
　　师傅酒醉后的乱性上演得越发的强烈起来，唯有我知晓师傅在外面有了一个情人，很多次那个女人都去我与师傅做事的地方，娇嫩的情人除了年龄比师娘小之外，我觉得没有哪点值得师傅如此待她，她的妆化得极浓重，很像隔壁那个偷着做黑生意的女人，我想，她一定也是做这个行当的。师傅很多次都会将辛苦赚来的钱给那个女人，甚至于住在那个女人的家里几天不回家，师娘对于师傅的暴力从来不作任何抵抗，她只是流着泪任师傅的拳头在她身体上游弋，为了女儿她忍辱负重地生活着。
　　直到二年后，我和师娘才开始说话，也越来越相熟了，她跟我谈的话也渐渐地多起来，她悲观失望的眼神最让我无法承受，她的名字让我很喜欢，“秋月”的含义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妈妈生下我的时候是秋天，刚好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很圆，妈妈的窗户正对着那个大大的月亮，我的到来让妈妈格外的欢喜，在无数次的期盼中，家中的唯一女儿终于诞生了，如月亮般病美丽，就取名‘秋月’，也是希望我的生命象春花般烂熳，如秋月之静美！”。
　　她有一个15岁的女儿，但岁月的痕迹丝毫不见，在我眼中，她像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姐姐，她没有农村女人的粗野，也没有现代女人的沮丧，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坐在家里静静地看书，世间的愁苦她从来不放在眼里，昨晚老公留给她任何的不快乐也绝对不会传染给别人，一直就是默默无声地操持着这个家庭，照顾着女儿。
　　不喝酒的师傅有时候也会对秋月露出温情，表现出一种热乎乎的抚摸，秋月大概是不敢离婚，她怕一个乡下女子离开男人将无法生活下去，一味地容忍着。这可能就是不自立的女人的悲观主义吧？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不愿意看到师傅对秋月亲热，也看不惯秋月这种柔弱的个性，只有我可以理解她，懂得她的良苦用心，她拥有这个世上最美好的情操，在被男人冷落的几年时间里，她从来不做对不起师傅的事，也不和任何陌生的男人交往，正是这点让我觉得她是多么的让人尊重，她的一喜一怒、一颦一笑，我都会看得津津有味，一点一滴都会珍惜。
　　好像嫌我本来的心境还紊乱得不够似的，如今我又多了许多心思，时伏时起，把紊乱的心境弄得更加千倍万倍的复杂。有时候我很清楚秋月与我之间的距离，我要过的这种平凡而清白的自食其力的生活并没有丢脸之处，相反很值得自尊，引以为傲，社会经验还很肤浅的状态下与秋月一起吃饭、谈心成了我最大的幸福。她有时候会将我拉到身边，伸出一双柔软的手在我受伤的脸上抚摸，嘴里会露出一种特别怜惜的口气对我诉着她的痛苦，于是我的神志顿时就像中了一颗毁灭性的飞弹，给搅得心烦意乱。神志一乱，再要定心敛神也就难了；何况，往往我的心思还没有定下来，接着又会冷不防心里一动，思绪大乱，禁不住对这个大我15岁的女人动起了邪念，这一念不是别的，只想等满师之后解救这个苦命的女人，给予她应有的幸福生活，毕竟，我现在还无法承担起拥有一个家庭的能力。
　　要是我当真满师，到那时候我肯定还是这样的思想，她让我感知了女性的骄娇二气也给予了我一种母性的关爱。这样的日子很平静，只要每天让我看着她也是一种极大的满足了，我不求她会背叛她的男人，我也不会强硬态度地强行占有她，我们只是相互慰藉着，彼此用心来感受着这种反常的恋情。如果不出意外，我想，与她会一直这样清白的交往下去的，她的贞操观念很强，有好多次我们单独呆在一个屋子里一整夜也没有发生丝毫的关于越轨的事儿来。师傅对待秋月的暴力在进一步升级着，他就是想让秋月答应离婚，师傅的小情人为他生下了梦寐以求的儿子，他们也已经厌烦那种地下的生活，她想转正了！
　　师傅可能想不出其它的办法结束这场婚姻，唯有使用最原始的也是最管用的以邪恶的武力来征服一个女人吧，秋月对于这极不公平的一切，采取的手段仅仅是容忍再容忍，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在一次师傅酒后用皮鞋将师娘的脑袋打破后，这场持续了十几年的婚姻终于在秋月家人的干预之下解体了，拿离婚证时，弱小的秋月还在犹豫不决，她的哥哥们果敢而坚决的强硬态度使她再也无法更改。事实上，秋月的男人已经不再给予秋月任何做老公的责任，包括身体上的，其实，这样的结局还是对她的一种解脱，只是她自己不明白而已。

　　七

　　正当我满心期待与秋月会有一种另类的故事发生时，妹妹病了。病得很严重，她的身体开始变得反常，经常会流鼻血，有时候会突然昏倒，妈妈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得出了结论，可怕的“血癌”。妹妹的生命进入倒计时，她整天躺在床上，那个活泼的流香不见了踪影，我真愿意代替她去承受病痛的折磨。在照顾妹妹住院的一年时间里，我无声地做着一切，默契地配合着医生，尽最大的力量延续她的生命。
　　她常常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我，从她嘴里吐出的语气不再响亮，她的脸极度苍白，头发也因化疗而大部份脱落，我美丽的妹妹不再漂亮，她失去了少女的鲜亮。
　　为了挽救妹妹的生命，我们全家操碎了心，将所有的爱付诸给妹妹，病中的妹妹最大的心愿就是见自己的亲身妈妈一面，她在我小时候记载的日记本里读到了自己的出生秘密，在最后的日子里，她顽强拼搏着，也许是这个强大的精神支撑着她的生命，在意思不那么清醒时，照样每天哭着求我帮她找到亲身的妈妈，事隔16年，我们也无从查找她的生母，爸爸妈妈用一双哀伤的眼睛望着我，哥哥和嫂嫂也要我想办法满足妹妹的心愿。
　　见到秋月，我事先经过仔细考虑，这次便像谈一件从没提起过的新鲜事儿似的和她谈起了妹妹的问题，我向她说妹妹当时放在我们家门口时的特征，秋月略略沉默了一下，忽然吃惊似的说道：“她的背上是否长着一颗黑痣？”小时候我给妹妹洗澡的时候就见过，那颗黑痣很大，也很明显，既然她知道这个秘密，那么她一定能够可以帮我找到妹妹的生母！我连忙回答说：“正是。”她的脸色突然大变，不顾一切地拉着我的手就往我家跑去。
　　她全然不顾一路上车辆的拥挤，也无从躲避路人的阻挠，几乎是疯了一样的飞奔，我被她拉得气喘不已，到了我家，她笔直朝妹妹的房里走去，看见妹妹骨瘦如柴的身体，她忘情地抱着小妹，嘴里居然喊出了：“女儿，我苦命的孩子，妈妈看你来了！”她的这一声喊让我的家人都呆住了，我更是吃惊，天啊，她怎么会是我小妹的妈？小妹睁大眼睛望着这个年轻而陌生的妈妈，幸福地叫了一声“妈妈！”　
　　秋月的泪与妹妹的泪融为一体，小妹使劲抱着秋月，怕一放手这个妈妈又飞走了，她们幸福地相互依靠着，一会哭，一会笑，妹妹的脸也由惨白而开始有了少有的红彤彤了，秋月日夜陪伴着她，给予了一个母亲应尽的所有责任，她在补偿着自己欠缺的爱，小妹的心情也开始有了好转，经常与秋月一起逗乐，还时不时哼几声好听的歌曲，秋月给小妹读了许多的文章，我们都以为妹妹会在妈妈的感召之下脱离病痛的折磨，想不到无天爷给予小妹的这种快乐仅仅只有三个月，短短的时间里，小妹与秋月已经无法分离，不分日夜的相处，唤起了秋月最深有感触的母爱，她的这种爱还是没有挽留住妹妹的生命，小妹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在秋月的怀抱里静静地，满脸含笑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紫陌红尘中，生命有时就如握在手中一件易碎的物品，稍不经意，就会被弄碎，小妹走了，留给我们是无尽的怀念，永无休止的相思，孤独的秋月回到了她的家，我怕她会失去生存的勇气，过来陪她，好多天秋月不吃也不喝，呆呆地看着小妹的遗像，嘴里念叨着：“流香，妈对不起你，我怎么会将你抛弃了呢？因妈妈还没有结婚，你的到来让我措手不及。”许多天以后，秋月才告诉我真相。她17岁的时候经历了一场恋爱，那个男孩儿是她高中同学，在很朦胧的状态下下偷吃了禁果，又在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情况下怀上了娃娃，更是在对身体知识欠缺的过程中让肚子里的小孩子成长，7个月后才知晓是怀孕了，男孩儿吓傻了，学校开除了秋月，那个男孩儿也转学不知去向，失学的秋月偷偷到县城姨妈家生下了孩子，看着粉嫩而漂亮的小生命，秋月舍不得送人，她想就这样养育她长大，直到小生命长到二个月，有一天在睡熟的时候醒来后，小孩子不知去向，唯一记得的特征就是女孩子身后的那颗黑痣，也许这是老天爷特意让她找到女儿而印上去的吧？　她是幸运的，能在有生之年弥补当年的错误，满足了女儿的愿望　。　
　　我试着抚摸秋月，为了让这种深深的自责化开，我开始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将嘴唇压上秋月的，她一阵犹疑，没有拒绝地接受了，我们懂得珍惜，呵护生命，生命有时又会是如此的顽强和坚韧。
　　抱着这个不再年轻的但却火热的躯体，由于激动我浑身热血沸腾，摸索着她依然光洁的全身，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尽管我看了那么多的关于性爱的描写，但绝对想不到秋月会成为我生命中第一个女人，出于对女人的身体完全陌生的男人，我的手抖动得历害，以至于将她的衣扣怎么也解不开，害羞加上我的笨拙，使得我的下体膨胀得达到了顶点，我拿出全部爱的力量想拯救我的爱人——如果这样可以挽回的话。
　　秋月的吻满含娇柔，我感受到她的眼泪冰凉，我也感知到她的激迫，因我的进入她浑身开始颤栗，她将我抱得很紧，我温柔地、缓慢地与她融为一体，从进入的一瞬间，我闻到了天堂的香气，就如拥有了梦幻中的嫦娥仙子，她的脸显现出少有的鲜红色彩，两眼含笑，一任我纵横驰骋，感受到天堂的美妙……

　　八

　　那天晚上我不禁一再默默感叹，一定是妹妹让我与秋月在一起的，她的灵魂在召唤着我们拿出全部的勇气来面对困惑，面对将来的一切阻碍，我们享受着这种超乎寻常的爱恋，我觉得相当奇怪，年长的秋月怎么会有少女一样的娇嫩呢？
　　第二天晚上，我兴致勃勃地回到家里，将这一事实告诉了我的家人，让他们分享我的快乐；我一定要娶秋月做我今世的妻子，他们沉默了好几十分钟，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格外的与我的心情很不协调的沉甸甸，他们的冷若冰霜让我觉得时光好象停滞不前了，我多么希望可以得到家人的理解与尊重呀。首先是嫂嫂打破了这种死一样的沉静，“流星，我不同意你与她结婚，女人与男人不一样，即便你和同年龄的女人结婚，四十岁时她会看起来比你大，因为女人的青春很短暂，何况她大你15岁，这是一个多大的坎你晓得吗？”。
　　我已经领教了秋月的魅力，嫂嫂的说教显得苍白无力，反而更加激起我的好奇心里，毕竟，我对于女人的了解仅仅只有一次，而且是这唯一的一次深深地让我陶醉，让我无限神往，也渴望着下一次的尝试。
　　平时只有哥哥最理解我，无论我提出来什么样的要求他也会尽量满足我，我将两眼望向他，渴求着他的支持，他不说话，一双眼睛看着墙角落的两只壁虎出神，突然开始莫明其妙地大笑，由于笑得太激烈，满脸涨得通红，双手压着肚子边笑边向我们讲了他笑的原因：“我发现这两只壁虎在谈恋爱，那只母壁虎含苞欲放，公壁虎紧紧地靠着它，当它们想有更进一步的亲热表现时，两只壁虎都掉下来了。我想那只母壁虎一定在向公壁虎撒娇，说着我们人类最普普通通的情话——抱抱我！”。
　　我们大家都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真的奇了，地上当真躺着两只小壁虎！在一层大笑声中，这种沉闷的空气终于被打破，哥哥接着露出正色道：“这两只壁虎为何会掉下来？不就是在追求所谓的浪漫而想作不切实际的幻影嘛？流星，你们就好比这两只壁虎，如果非要朝有违常理的方向行驶，总有一天会从高高的云雾之中掉下来，尽管你现在不在乎她的一切，但女人的青春很短暂，随着更年期的到来会衰弱，男人就不同，男人即便90岁了也还有着生育能力的。我不想多说，只希望你可以清醒过来，哥会帮你找到和你相配的老婆的！”
　　我又将眼光朝向妈妈，平时就话语不多的妈妈此时更加沉思默想着，我一直就是她心里的一个结，小时候的伤害总是让她多少有些自责，对于我就显得格外的放松要求，可以说是溺爱多于管教，很久才从她的嘴里吐出几个字：“星，按自己的意愿而活！”我大喜，还是妈妈最疼我，也最了解我，苦痛的妈妈一生没有多少爱好，当别的女人沉浸于玩牌之中时，她老人家总是一个人忙里偷闲地做着各种农活，将我们家操持得富足而舒心，我从心底里感激妈妈的这种支持，我知道她会祝福我。
　　两岁的侄儿欢叫着朝我奔来，嘴里居然喊叫着：“叔叔，你结婚就有糖吃了吗？”　我抚着他胖胖的小脸，心里涌过一丝柔情，我爱小孩子，也幻想着可以在不久的将来能和秋月拥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孩子。“是呀，到时候叔叔会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糖！”
　　时钟指向12点整，家人纷纷散去，唯有爸爸默不作声地坐在原地，他望向我，似乎隐含着责备的神气，接下来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不想多耽搁，也不能多耽搁，现在我们就来最后谈一谈——其实，我还什么也没有谈过呢。我来谈一谈我是怎么样的看法，我不会反对，我也是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结婚，你马上也就是成年人了，结婚就意味着承担责任。”他伸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摸索着我的脑袋：“星呀，爸爸没有照顾好你，让你承受如此沉重的磨难，如果不是被毁容，你也不至于要找一个这么大年龄的女人成家，你失去了选择幸福的权力啊！现在，你就要独立了，好好珍惜吧。”“不，爸爸，并没有因为我的容貌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态，我和正常男人拥有同等的追求真爱的权力，我爱秋月，她就是我今世的真爱，我相信和她一起一定会快乐的。”
　　就这样，我和秋月在亲人们默默的祝福声中开始携手并肩，一起朝新生活奋进；我学着传奇里的青年骑兵，带着做出一番光辉事业的无限冲动。不过话又说回来，尽管秋月迷得我好似着了魔，叫我把幻想和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尽管她对我幼年的生活和性格影响不大，可谓无法涉及，性格孤僻的我在人前从来不说一句话，大部份都是充当一个哑口无言的听众，可是，我对她却有无穷无尽的诉说，哪怕是最平常的关怀也觉得甜滋滋，照我的亲身经历来看，人们对所谓恋人的那一套比较传统的看法，未必一定切合实际，说句出自肺腑的真心话，我之所以对秋月产生爱恋，只是因为我见了她就不容我不爱她。一旦爱上就撂不开了。晨昏朝暮，拥着身边这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我甚至于会感觉自己在做梦，当年使我心惑神迷的那种奇怪气氛，依然笼罩在周围。老实说，见了她，我怎能不想起自己由情而生的无数个幻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她的影子，夜晚看着空旷的天际，她的脸就会印现于我的眼前。她留在了我的灵魂深处，甩不开也撇不开了。

　　九

　　我和秋月开始有了梦，寂静的夜晚，我总是喜欢夜半醒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让她飞走。本来，我们应该象童话中的公主与王子一样幸福地结合后开始崭新的生活，应该是结出丰硕成果来。
　　事与愿违命运没有让我们按照意愿而活；当有时候抚着她眼角的皱纹，摸着她有些萎缩的双乳，同样会在心里升出某种不可明说的悲凉，因为我明知道爱她就等于是拿幸福孤注一掷。
　　秋月的女儿和我们在一起生活，我为了养家必须要为这个家庭出一份力，也就是说，我也要象师傅一样开始象一条驴似的养家糊口，做手艺的不可能每天都有业务，有时候一二个月也找不到事可做，秋月以前有师傅赚钱，在家里只是专心做家务，现在，各行各业都不是太景气，靠手艺吃饭的人可以说是遍布各个街道，稍逊一筹就会被严酷地淘汰，因此，我们更本上就没有生活的来源，开始为生计发愁，那种男女之间的浪漫也突然之间在这种愁吃愁喝的过程中变得没有了滋味。
　　你想想，当一个人连饭也没得吃的时候会有精力想另外的事儿吗？这种生活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原本想同秋月花前月下唧唧我我的，谁料到会有生活的许多磨难等着我们呢？我们是凡人，围城内的日子象流水一样平淡而缓急地流着，经过婚姻的锤炼，我越来越成熟，思想也开始发生了变故，当我们俩走在一起时，外人总是会投来惊异的眼光，她走在我身边，完全是一副老气横秋，低声下气的神气；我走在她身边，却是稚气干足，维恭维谨；相形之下，我怎么能没有天悬地隔之感？好在我能自我解嘲，认为这也怪不得别人。
　　才过二年的时光，秋月那光鲜照人的模样怎么就不见了踪影呢？她的脾气也变得反复无常起来，经常会莫明其妙地发一些不可理喻的火，稍不留心她就会拒绝我的求欢，曾经美好的那个爱撒娇的秋月成了另一副躯体，一个让我陌生的麻木不仁的女人，没有阅历的我无法理解这是因为女人的更年期到来，我不但不给予关心体贴，反而对秋月的身体避而不理，为了躲避来自于身体上的烦燥，我睡到了另一个房间。
　　我们的生活发生最大变化的就是在秋月的女儿也下学回家了的时候，她整天不是跑网吧就是睡觉，守着这样一家子，我突然间有了一种很窒息的感觉，秋月不愿意为我生孩子，因她的女儿发育得很成熟，怕生下的孩子会被别人当作是孙子。看着秋月日渐走向衰弱的身躯，看着她女儿发育得挑逗的模样，我内心极不平静，孤独的夜里总是会被一种难以忍受的渴求所惊醒。
　　只要我的眼光在她女儿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她就会歇斯底里，大喊大叫，她会用一双阴毒的眼睛望着我，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看她多美？她的相貌、风度、体态，有多美，你为她倾倒吗？”她搂着我的脖子，把我的脑袋搂到她的面前，她的模样像要吞了我似的，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她还在一个劲地说着：“你去爱她，爱她，爱她！她对你有意思吗？你这个丑鬼！”我还来不及回答，这个难题我也无从说起，她又说：“快去爱她，当初你娶我不就是看她长得美吗？你好有机会吗？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她说着说着就会拿起家里的任何一件物品朝我砸过来，如果是软软的枕头还好说，要是杯子、碗之类的，我的脑袋就要糟秧，我的头上开始有了各式各样的伤痛，不过，我内心的伤痛更历害，这样的婚姻可不是当初我所希望的。如果我象师傅一样的暴躁脾气，相信我的拳头一定早就落在秋月的身上了，她每次一激动就会气焰嚣张，就会大叫着：“丑鬼，丑鬼！我如何会与魔鬼生活在一起？”她的话比从别人口中出来更有杀伤力，她把这个“丑”字说个不住口，毫无疑问，这是她的心里话，不过这个“丑”字从她口里吐出来，等于是一声声诅咒，如果她说的不是“丑”字，而是“仇恨”、“抵毁”“报复”之类的字眼，听起来绝对不会如此让我气愤。真正的爱是什么？难道就是用彼此的弱点来攻击对方吗？
　　我再也不敢动秋月的身体了，甚至于觉得她好可怕，简直就是一头发狂的母獭，整整一年我没有动过秋月的身体一次，刻意地用工作的劳累来压制着，我每天早出晚归，唯一的接触就是将赚到的钱交到她的手中。
　　有一天深夜，我被一阵“嘤嘤”的极低的哭泣声惊醒，听方向好象是从秋月那里发出来的，略一犹豫，跑到秋月的房里，我刚一接触到她的身体，她就扑进了我的怀里，这个曾经让我着迷的女人哪！我试去了她的眼泪，问她怎么了，她两手摸索着小肚子哼着：“星，我难受极了，快送我去医院！”
　　经症断，秋月患的是子宫癌晚期，当医生将这个噩耗告诉我的时候，我简直不肯相信这是真的，我可怜的女人，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选择了我是她一生的错误，我没有照顾好她，因我的无知让她承载了那么多的痛苦折磨，让她的生命之花过早地调谢！我陷入了深深的忏悔中，癌症中的秋月越发的瘦弱，总是要靠打麻药才可以缓解疼痛，由于发现太晚，即使做了手术也只有二个月的生命。
　　她可能是发现自己的病情不一般吧，她变得安静，她开始有着对死亡的一种极大的恐惧心里，以前是大喊大叫，现在是软弱无力地睁大眼睛默不作声。我陪伴着她，日夜不离开，到这个时候，我的爱已经变得那么的微乎其微了，当初为何就不愿意多体贴入微一些呢？
　　现在才明白，有些关怀是要在所爱的人身体健康的时候给予的，到一个人快失去生命的时候才想起付出，已经晚了！可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又回复了以前的温柔，经常会让我紧紧地抱着她，用双手在我爱伤的脸上来回抚摸，说着一些以前不曾说过的话：“星，我对不起你，我脾气变得如此坏，你也不打我，骂我，你师傅给予我的是无尽的痛苦折磨，而你给予我的却是无限的恩爱，我好感激你，陪我走了这些年的路程，我没有遗憾事，真的，能够与你在一起生活几年就知足了，哪怕明天离开这个世界也不怕，因为我得到了你真正的爱情！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我的女儿怎么办？”
　　我的眼泪不听话地流了出来，痛惜地安慰着她：“月，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你，我不应该冷落你的，我们错过了相互依赖的艰难时期，那都是我的无知呀，月，不要怪我好吗？如果有来生，我还是要你做我的妻，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了，月，你不会死的，我还没有爱够你，我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不许你离开我！”
　　无知让我的爱迷失了方向，其实，真正的爱究竟是什么谁也不明白，爱是那么的盲目，又是那么的让人低首下心，不顾一切，无言不听，无事不信，无非是把你的整个心儿肝儿魂儿灵儿都交给对方——任她来宰割！有些人总是在爱人将要离开的时候才对她说：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老公，你还是我的老婆。可这样的诺言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今世的错误总要拿到来生去挽救，人有前世，有来生吗？人死了也就化成了青烟逝去，就象时光无法倒流一样，生命不可能重新再生，爱情也不可能重新来过。这就是生活，只有学会正确地面对今天，把握明天才是做人的根本所在。
　　直到月儿离开这个人世我也没有真正地了解爱情，了解婚姻，它存在于我心目中的美好依然，只是这场经历让我更加明白，爱一个人就要义无反顾，就要死心塌地，就要学会为对方付出、学会怜惜对方、疼爱对方、珍惜相爱的每一分、每一妙。
　　嘘！不要说话，让风说话，天堂就象一阵风，吹走了我所有的梦幻，所有的期盼，我依然是一颗流星，来到人世匆忙地走一遭，我想找寻停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