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墙

节日将临，市里要进行一次卫生大检查。文化局张局长接到通知后，当即立断决定把局临街的那面大墙齐齐粉刷一遍，以遮脏乱之差。
     说干就干，决不容缓。具体承办人理所当然是后勤科的老袁。老袁五十多岁，对工作尽职尽责，是干这方面的老手。对局长的指示不敢怠慢，赶快从近处农村找来了两个泥瓦匠，又弄来白灰膏，就干了起来。
     下了班，张局长走出了局大门，站在刚刚粉刷一新的大墙前，左瞧瞧，右看看，然后眉毛抓成一团。自言自语地说，老同志了，干事怎么能是这个样子。就在这时老袁来到他跟前“嘻嘻”一笑说，局长，你看怎么样？张局长脸一拉说，不怎么样，刷出来怎么一点也不白，黑一块白一块像什么？老袁听局长这么说，马上脸上的喜色没有了。张局长又说，你都是老同志了，干事咋能这么马虎。那两个干活的是从哪里找来的？老袁小心翼翼地说，是从近处农村找来的，他们都是泥瓦匠出身，对粉刷有一定的技术。张局长看着老袁冷冷一笑说，有一定的技术把活干成这个样子，白不白黑不黑像个麻子脸，要是没有技术，说不定会成大花子脸。老袁听局长这么说有些无地自容。张局长一边看一边问，用的是什么涂料？老袁说，白灰。张局长站住了，盯着老袁说，这就对了，一切工作都不能有半点马虎。用的人没技术，用的料也不讲究。不行，今天晚上加班重新刷，不能误了明天的检查。要是咱们局为这事儿市里进行通报，到时我就找你老袁算帐。
     张局长临走时为老袁制定了两条：一是辞退那两个从农村找来的人，从市建工队找两个粉刷专业技术人员；二是把白灰改成钢化高级涂料。老袁受了批评对局长的指示更不敢怠慢，特别是受到市里通报批评要找他老袁算帐。就是有人借给一百个胆，他也不敢给局里脸上抹黑，不然他几十年的功德就要付之东流了。  
     别看老袁上了几把年纪，办事儿能分出个轻、重、缓、急。他招呼那两个农村人吃了点饭，付了工钱，赞扬了几句让他们走了。那两个人走后，他没敢喘气儿骑上自行车就朝市建工队跑，跑到那里工人刚刚吃过饭。他便从口袋里掏出烟就给大伙散，工人们也不见外，给烟就吸。建工队队长拍着他的肩膀说，老袁，是不是来了歌舞团，给哥们儿送票来啦！老袁哭丧着脸说，老弟不瞒你说，今个老哥是有难了。建工队长笑笑说，有什么难就直说，只要今后哥们看戏看电影不再难就是了。老袁把事儿经过学说了一遍，说，老弟，这个忙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建工队长笑笑说，小事一桩，去两个最棒的人，咱们这儿还有高级涂料，保证明天市里检查你们受不了批评，还能受到表扬怎么样？够哥们儿，够哥们儿。老袁说着激动又拿出烟让大伙儿吸。建工队长说，老袁，你现在回去张罗着把电灯泡拉上，我马上叫人就去。老袁听了又激动了起来说，好，好，这感情好。说完就赶快骑上车子回到了局里，建工队人来的时候他把电灯泡已经扯上了。
     就这样整整干了一夜，天明时把整个墙壁又齐齐粉刷了一遍。老袁打发走了工人，把地上的东西拾掇拾掇，掂起扫帚把地上扫得干干净净，他没敢回去睡觉，只等着张局长来验收。心里想这墙白白的光光的，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说的，想着便坐到一边树下打起了瞌睡来，一儿就响起了呼噜声，还挺香的。就在这时张局长从容不迫地出现了，他没有坐车也没有骑车，而是迈着矫健的八字步。要说明一点，他不是为了省油，也不是为了煅炼，更不是为门检查这堵墙，而是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太近，抬脚就到。
     张局长站在粉刷一样的大墙下，又是瞧瞧摸摸，摸摸瞧瞧，自言自语地说，现在这同志怎么没一点责任心，干什么都是应付了事。说着瞧见老袁正在树下睡觉，便喊道，老袁，你都是老同志了干事怎么能是这样？都反工一回了，怎么还是这黑不黑白不白像什么？老袁听他这么一说睡意全没了，心想坏了又要挨批了，忙来到张局长跟摸摸头不知怎么说好。我们是搞艺术的，干什么都要讲究点艺术，这墙也代表了我们的业务。张局长说着用手去摸墙，谁知架在鼻梁上的茶色石头眼镜突然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老袁忙拾起来金黄色的镜框递了过去。
     太阳出来了，照在刚粉刷一新的墙上，发出了白白亮亮的光，洁白如玉。这时检查团来了，人们站在大墙下夸奖张局长领导有方，立竿见影。张局长听了脸上放出了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