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鸡蛋的老太太

周六，这个冬季的暖日里，我又看到了那个卖鸡蛋的老太太。她依旧站在小卖店的旁边，宽大的绛紫色旧棉服，使她看上去比夏天更瘦小。花方巾叠成三角形包住头部，于下颌处系成“一”字。黑色灯心绒裤子上一层厚厚的积尘，脚边摆着两个用荆条编的椭圆形筐，一个装满鸡蛋，另一个里面躺着3只白公鸡，鸡爪上挷着毛线绳。
　　她的装扮与小区进进出出的人鲜明对比，路过的人远远就能看到她。但她还是喊着：“鸡蛋3块5一斤，乡下溜跶鸡下的，快来买啊！”她向过路的人笑，每一条皱纹都要挤出尘土来。筐里的那几只公鸡不安分地蹭着，偶尔发出哼哼的声音。
　　第一次见她来这儿卖鸡蛋是去年。年初小区拆掉了几栋旧楼，草木返青的时节，新楼开工，小区里来了许多衣着陈旧暗淡的民工，小卖店旁边的树荫下也多了这位年近六旬的卖鸡蛋老太太。夏天，小卖店的老板娘在自家门口撑起遮阳伞，支起炉灶，摆两张小圆桌，开起了“露天饭店”。空闲的民工三五成群，常常从她那儿买几个鸡蛋，然后到小卖店让老板娘炒菜。民工们围坐在圆桌边，吃着“摊黄菜”，喝着廉价的啤酒，南腔北调地侃着。她跟在老板娘身后，一边帮着打发客人，一边用眼睛瞄着青草地上唧唧觅食的小鸡崽儿，那是她特意从乡下带来送给老板娘的。阵阵暖风吹乱她参差花白的短发，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八月的一天，阵雨时骤时歇，傍晚雨点还在淅沥。回家路过卖鸡蛋的老太太，只见她用一块透明塑料布围住脖子，塑料布向下张扬成圆锥型，仿佛旧时的蓑衣。小卖店的门紧闭着，她仰着头，嘴角翕动，自言自语。她发现我看她，以为要买鸡蛋，笑着蹲下身，用枯瘦的手打开塑料布蒙住的筐。“快买吧，溜跶鸡下的，便宜着呢，一会儿我老伴儿就接我回去了……”本不想买的，可是那鸡蛋上挂着的水珠像极了晶莹的泪珠。在我付完钱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身穿“老头乐”背心、头戴草帽的跛脚老人，推着自行车缓缓走来，老太太看见了，兴奋地招手，小孩子般天真的神情。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可怜。每当我面临窘境、心灰意冷、疲惫到坚持不住想放弃的时候，总会想起卖鸡蛋老太太的坚韧和乐观，虽然是人微言轻，却让我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