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只小鸟

假如我是一只小鸟，我一定把家建在树木茂盛、百花盛开的山间，有清澈的小溪在门前叮咚流过，有小兔小猴儿在草地上自由自在地玩耍，有采药的老人淡然地倚在树下休息……我不要为了炫耀自己的时髦，而把脆弱的巢建在浓烟滚滚的烟囱上；也不要因为自己的好奇，而让我的孩子把猎人的枪管误作牧童手里的竹笛；还不要为了尝一点新奇的食物的残渣，到别人的脚下蹦蹦跳跳，到高楼的窗口歪着脑袋窥视里面的豪饮或浅酌。我宁愿在山林的枝桠间做一只平凡的鸟，守着我清贫的巢，唱着我凄婉的歌；我宁愿在炎炎的烈日下为一只小虫而翻山越岭，宁愿在寒冷的夜听自己饥肠辘辘的声音。——只要能在明媚的春光里，陪伴妻子在晚霞中漫飞在蓝天和白云下，只要能在初夏的朝阳里，带着我的儿女练飞，从花丛到枝头。我们不需要更多的华服，也不需要代步的车子，我们相信上帝赐予的毛羽足够美丽，相信上帝赐予的短翅可以飞上云端、也可以飞越千里。
     假如我是一只小鸟，我一定要练成一副婉转的歌喉，把小溪淙淙的低吟，把阳光撞响露珠的妙音，把月光与湖泊的情语……把自然界的一切天音，带上云端，洒向大地。我绝不去学鸡鸭讨好的叫嚷和争斗的哀鸣，也不学什么鸾唱鹤鸣，就做一只平凡的小鸟吧，让别人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因此自私的罗网永远不会为我而张开；我不愿意天天局促在狭小的笼子里，只为几个人唱歌，哪怕那笼子是用金丝做成。唉，其实人们精心侍弄出来的，只是假意的欢笑，更多的是思念山林、思念亲人的悲啼。我也绝不学那怕冷怕热的大雁，辗转漂泊远离故土，一声声的鸣叫让人感到心酸，其实塞北到衡阳也只是一片小小的天地，只要我的心足够大，大海也只是我梳理羽毛时的一面镜子；我还不学那善歌的云雀，短暂的爬升仿佛还带着满腔的怨气，其实除了同类没有谁能够听懂你的言语。
     假如我是一只小鸟，我一定要有一群伙伴，在闲暇的日子里聚在枝头说一说哪一湾大海曾经是一片陆地、哪一座山头已经在哪一年沉入了海底，聊一聊为什么爷爷奶奶留下的空气如今变得这样刺鼻。等我年老的时候，还要告诉我的后代谁曾经在这里打过败仗、谁为了逃避封官曾经和他妈妈一起抱着一棵柳树被活活烧死，还有谁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千辛万苦地跑来拔走鸩鸟的尾羽……是啊，我们是一群爱说爱唱的生灵，人们总以为我们在发出可有可无的声音，如果他们能够听懂我们的语言，一定会为自己的渺小而感到羞愧，一定会为自己看不到真正的远方而感到悲哀。当我和我的伙伴放声高歌的时候，我们还听到几个人躲在树下低低私语，我们哈哈大笑，知道另外几个人在另一座山脚下说着同一件事情。而我们，却从来不把同伴当作食物。
     假如我是一只小鸟，我一定会有一颗轻松的心，不会把生死看得那么不容易，如果我觉得自己的翅膀不能在蓝天下飞翔，我就会投入大地的怀抱，把我的躯体送给朝夕相处的蚂蚁。我不要我的家人我的伙伴为我送行、为我哭泣，它们的喉咙流淌出来的应该永远是歌声，只要树林还在、蓝天还在，它们就应该无忧无虑；就让我化作一粒小小的泥土吧，我会让山林更加茂盛、让花朵更加鲜艳，因为我的来生还要做一只平凡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