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是一杯茶

“古老的话题，千年的乡愁。”我不知道这样的说法，究竟是对还是错？但不管怎样，只要我每次回到故乡，仿佛都总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浓浓的乡愁，于我原本寂寞无声的心海，一如浪涛澎湃汹涌。是的，我的脚步再次踏在了故乡熟悉的泥土上，我的身子也深深地融入了故乡温暖的怀抱，可我的心却无法因此而拥有丝毫的宁静。面对了故乡，犹如面对了一位历经沧桑巨变的老人，常常令我感慨万千，可与此同时，我又觉得纵是有了千言万语欲要对了故乡诉说，却又恐怕是连半个字也说不上来。
　　故乡，我的故乡，我惟有对了你深情凝望。一回到故乡，我总喜欢一个人站在家中的楼顶上，一言不发望着故乡。故乡也无语，只在苍凉的天地下静静地舒展着它自然的身姿。但我明显感觉到故乡已老，再难寻当年在我年少时心目中的影踪，所谓此故乡非彼故乡是也！于是，看着看着，我的内心又徒然涌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而我的眼，我那双从来都不曾为我争气过的眼，此时竟又热泪盈眶，使得眼前苍老的故乡顷刻间又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景象！
　　真的，我真的搞不懂我自己：明明已身在故乡了，可又何以如此心神不安，甚至顿生出一连串的伤感来呢？难道我眼前的故乡，不正是我日思夜想的故乡么？或者说，故乡是老了，可再怎样“老”的故乡，也毕竟是我的故乡啊！况且，说到“老”，难道我自己就没有老？记得每每回到故乡和长辈在一起叙话时，他们总是在饱含关切的语气中，又显得有些吃惊地说我怎样怎样就变得如此瘦，如此老了；可我，却又总是无言以对。很多时候我只有沉默，只好又以向长辈们一一派烟这样的行为来掩饰我难言的苦衷，与无奈。
　　我不抵时光的侵扰，也许，我真的老了。在悠悠时光里，就这样由着一个风华的少年，逐渐向怀着无限伤感的中年人老去。我的心不再轻松，因而在漫漫人生旅途上，我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我看故乡，故乡也是如此！在我日益伤怀的心思里，故乡也越发苍瘦得可以！山不再是原来的山，河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条河。走在村子中，无论从东往西，还是由南到北，再不用化去我多少时光了，相反，却总是那么寂寥的几步。小时候出得家门抬头四望，仿佛故乡的田野无限的辽阔，而故乡的山林又处处充满了不可预知的梦想；然而现时呢，望着它们我竟然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我不再因为往日的这一切，而发出一些欢快之类的感叹。我整个人儿沉默着，沉默的我，眼光里又是那样的一片呆滞！就在此时此刻，我的神思恍惚起来，我似乎看见浓浓的乡愁，一如黄昏没落的烟雾，正从遥远的他乡徐徐向我弥漫而来。
　　哦，乡愁，我的乡愁，竟成了我如今对故乡唯一不变的情结！可为什么现时的我就有了那么多的乡愁呢？从道理上说，我是不应该这样的。因为，我不是“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那个诗人，我更不像屈子那样，遭人谗贬，流放荒郊野渡，不能抱国还乡，因而不得已而心怀万钟忧虑；要知道，我还在故乡啊，而且，我还可以时时回来看望故乡！但话虽说了百遍，我却永不能抹去我魂灵深处的那刻骨铭心的乡愁。事实上，我的消瘦，我的伤感，皆是因了对故乡怀着一份绵绵不绝的乡愁的缘故。而且，这样的乡愁，又不仅仅是身在他乡才有，就是已经回到故乡了吧，它也如丝似缕缠绕在我的心头。
　　我是爱故乡的，就因为这样，我拥有了不可卸去的乡愁。我明明知道世事斗转星移，万物风云幻变的道理，可我就偏偏执迷不悟，甚至完全不可理喻地想挽留一些往日美好的时光，以在我心中再现故乡当年青葱翠绿的景象。当然，更为深层的一个原因，恐怕还是我在他乡漂泊日久了，我的身心日益困顿劳累，于是我就想用一份对故乡纯真的情感来抵御尘世的喧嚣；而乡愁，就是这样一份对故乡纯真感情的自然流露。我还固执地认为，心怀乡愁，才能拥有故乡清新明亮的印象，才能在迷茫的红尘之中不至于丧失了人生前进的方向。
　　我想，对于芸芸众生来说，乡愁的确是杯令人清醒的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