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一望烦忧散

晴天满脸汗水
     雨天脚踩淤泥
     室外大雨瓢泼
     屋内小雨淅沥
  
     冬天寒风凛冽
     夜半打场脱谷
     夏季蚊叮虫咬
     晨晚不见日头
  
     渴饮坑内蓄水
     饿食半饱半饥
     背扛肩挑手挠
     辛苦走过四季
  
无望顾及温饱
眉头紧锁心泣
期盼老天关照
五谷丰登在即
   
     这是我写的一首描写当年插队时生活情形的小诗，四年的知青生活都给我们带来了些什么？回答是肯定的，用青春赌明天，换取来的是“粒粒皆辛苦”的艰辛体验和苦涩回忆，明知往事不堪回首，可近些年来不知为什么，思念、怀旧的小火苗宛如干柴遇烈火，不停的在我心底熊熊燃烧，几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真的是有些老喽，人们不是都说人老了的最明显特征就是怀旧吗。  
     其实插队的四年间，我和那里的老乡并没有什么过密交往，也从未端过谁家的饭碗，走后也没有和任何一人保持联系，甚至临走时还曾扬言，只要离开那地界再也不回头，可近些年来，却时不时在梦乡里重返那块并不富饶的土地，梦见稻田地里踩螃蟹，在水渠旁掏螃蟹洞，在田埂地头上挖野菜，走在只有用一根弯曲咧吧的树干搭建而成的独木桥上，一不小心扑通掉到了水渠里，梦醒之后又常常会往事历历……
  　 大客一路飞奔，很快抵达了目的地--盘锦，下了大客车我一伸又手叫了辆的士：“师傅，去前么大队”，的士很快驶入到当年那条唯一通往县城的大道，一晃离别将近三十载了，放眼远眺，看到眼前那条当年曾走过无数遍的大道，看着那些小苗刚刚扎根的一望无际稻田，似乎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看样子大道是进行重新修建过了的，只是修的未免有点差强人意，路面依然还是不忒宽，依旧还有些坑洼不平，尘土飞扬，大队部翻盖一新，整个外墙瓷砖罩面，看上还比较富丽，当年的青年点宿舍早已不存在了，村子口上新建起了一所小学校，看来那里还是有些不小变化……  
     “老乡，请问去海棠家该怎么走。”我见到一位村民急忙询问道，“你找海棠家？来，我领你去。”我跟随着那位老乡没走多远，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宽宅大院的门前，“海棠大嫂，你们家来客人啦！”“哎！来了，”很快从院子里走出来一位满面沧桑个头不高的老妪，她愣愣的上下打量着我，看样子已经是认不出我来了，“大嫂，你还能想起来我是谁吗？我是当年青年点里的小王啊！”大嫂一听禁不住又惊又喜，“哎呀！这可真是“海外”来客，贵客临门，快来，赶快到屋里面坐。”　　
     走进海棠大嫂的灶房，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自来水管，大嫂还没等我开口就先告诉我说：“你瞧俺们家这大锅小盆摆的满地，没办法，这水有时忒浑，若不经过沉淀简直就没法用。”“看来这水质还不是很好哈。”我接过大嫂的话询问道，但大哥却马上在一旁满脸的知足像十分爽快的说道：“不好也中啊！那也比当年哪会吃大坑水强多了，最起码不用走出那么老远去挑喽，不用刨冰化水做饭吃啦，咱知足啦。”大嫂听大哥这么一说，在旁边也赶忙补充道：“可不是咋的，管咋地这好歹不济也叫自来水不是。”  
     灶台依旧还是过去的老灶台，仍然还是靠烧稻草做饭，当我问起他们为什么没有建沼气池，他们却显得有些无奈的说：“咳！那玩意我们贫民百姓又不懂，不得等上头有人带领着我们搞哇！再则说咧，不是还得要有钱才能成吗？”从他们的话音里不难看出，生活中仍然也还是饱含着许多艰辛与期待，再走进屋内一瞧，炕，还是当年的老土炕，有所不同的是炕席换成了人造革，箱子、柜子，依旧还是当年的老“古董”，当年我曾去她家使用过的那台老缝纫机，仍然还在坚守着战斗“岗位”，整个房间里唯一能看到一点现代化气息的物件，除了一台老款彩电再就还另有一部电话。  
     大嫂特地打发大哥去小卖部买菜，大哥出去许久才回来，但却是一脸歉意的说道：“小王，你大老远的来看望我们，本想出去买点菜买点肉啥的，可这不同于你们城里，花钱也没处买去呀。”“大哥大嫂，甭为难了，随便……”我刚想说去园子里摘点小白菜、小葱啥的，可一探头从后窗看到院子里的菜，仅仅才刚刚破土拱出地皮，于是便把刚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中午，老“古董”式的饭桌放到火炕上，桌面上摆着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香肠，三个咸鸭蛋，没有一点青菜叶，大哥大嫂十分不好意思的直门解释着，并一个劲的让我吃菜，见我不肯吃香肠只是拈点花生米吃，大嫂磕开一个咸鸭蛋递到我的眼前，非让我拿着吃不可，我不肯接，急忙解释道：“大嫂，我口很轻的，怕鸭蛋忒咸吃不了都糟蹋了。”
     可我大嫂听我这么一说不打紧，赶忙接过话茬曰：“咳！那怕啥的，你就只管吃蛋黄好了，蛋青剩下我和你大哥吃，我们不怕咸。”说完便不容分说将三个咸鸭蛋都逐一磕开，然后一股脑的将蛋黄全部都抠到了我的饭碗里，我被大哥大嫂的热忱和真心实意深深感动，虽说他们没能拿出什么丰盛的饭菜来款待我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但我却分明感受到了他们那颗真诚、质朴、纯净、透明、善良的心。   
     一餐简约的农家饭，坐在老乡家茅屋里的土炕上叙叙旧唠唠家常，谈起今天的日子和过去比起来，在我看来仍然还是及为清贫落后的窘迫日子，可在他们脸上却是写满了知足长乐的幸福感，他们对我说：“现在的日子可比过去好过多了，过去那家伙穷的叮当响，谁家若有几个大小伙子想娶媳妇都难，可如今最起码能够吃得饱，忙活一年到头不再白忙活了，或多或少也能见到两个闲钱花了，大道铺上了板油路，还加宽了不少，现在出门方便多了，只要五元钱打个出租，一眨眼就到县城了，过去那有这好事？不得一步一步拿脚量啊！有个急事啥的干着急--没辙，现在家家户户又都安装了自来水，还取消了农业税，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过喽，咱们呀知足啦，知足啦。”
     此次重返故里所见所闻，感触最大最深的就是他们那种知足长乐豁朗达观的生活态度，从乡亲们的嘴里听到最多最爽快的一个词就是--知足，瞧瞧乡下人过的日子，再看看俺们城里人的生活，简直是天地相差，犹如天壤之别，再想想自家，两室两厅花园式的小楼房住着，就连楼梯走廊都是瓷砖铺地，有清洁工打扫保洁，门卫有保安站岗，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有专职人员维护保养，再看看自家房间里，家用电器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吃穿不愁，闲暇时间消遣消遣，泡泡网，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可自己却时常还是会无端生出一些不必要的烦恼来，长吁短叹，庸人自扰，难怪本山兄弟常说：“当自己感到脚下有点发漂，头脑有点不清楚的时候，只要回到家乡往那小土炕头上一坐，想想自己过去就啥都明白啦！”瞧人家本山这话说的咋就那么在理呢？真是回眸一望烦忧散，幸福与否原来真的是不在于贫富，富有不一定快乐，贫穷不一定寡欢，一切能够尽在掌控之中的惟有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