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沙洲冷

读她这篇题为《春捂》的随笔时，有点被捂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是远方一个朋友给我看的文字，她的文笔很精致，很灵动。但在她的笔下，却总逃不开那种淡淡的愁绪。读着、读着，就会让人触景生情，想象着那些经典的寂寞画面。或一个人独坐孤灯下，无望地对着空寂的窗外；或独自行走在落叶飘零的小径上，无人相遇。
　　她写到了眼下的日子，那是一种“总是能够很轻易地穿过时空隧道回到那些阴雨绵绵的日子；那是那些心事沉沉埋在心底无法倾吐的日子。”她本来是一个小鸟依人般的柔弱小女子，却做出了一个让她身边所有人都惊诧的事，独自一人，离开家离开亲人，来到这座人海茫茫的城市里打拼。
　　并没有见过她本人，只是通过她的文字来了解她的。她的文字要放在黄昏的时候来静静地欣赏，或者雨天也行。这样才能把她的文字和她联系起来。而一旦把她文字放在了嘈杂世俗的环境里浮躁地看，就糟蹋了。
　　不断地从她的文字里感觉她的矛盾，是内心世界和外面世界的矛盾。有点无法排解的苦闷，于是，她总在找不同的方法，尝试解脱。在文中她笔锋突然一转，说喜欢看郭敬明的文字，这让我有点诧异。那可是一个让无数少男少女追逐、充满着活力的年轻人。但她说“其实自己迷恋的，与其说是他的文字，不如说是我迷恋着那段青葱的年少岁月吧。”
　　有年龄等的原因，我没有看过郭敬明的文字。但我知道，他是目前非常走红的年轻写手，几本书经过炒作非常畅销。我们也是从年轻走过来的，那时，没敢像现在这样坦率和张扬，有点萎萎缩缩。一个写手拥有同龄的读者群，但他的文字却能让一个曾经沧海的女子喜欢，应该说是触动了她的内心，羡慕中带着怀想。
　　这种怀想，却带着她独有的愁绪。在她的回眸中，看见的青葱岁月是这样的：“阴冷多风，乍暖还寒，最难将息。长长的，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而一个年少的身影，低着头，缓缓地走在樱花纷落的街道，那些如雪的花瓣纷纷坠落，衬得瘦小的身影分外地寂寥落寞。这一幕好像就是青春的不灭的记录。”
　　少年时对外界的恐惧，也在拼命地压抑着自己，以至现在也很难改变。受到过这样或那样伤害的阴影，如影随形。她自己也力图摆脱，但她也承认，这么多年来的倔强，已是骨子的痼疾了。伤筋动骨一百天，那么，要除去陈年的顽疾呢？恐怕远不是一百天的事了。她很像《红楼梦》里那个聪明而敏感的林妹妹，“捡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同样是《红楼梦》中的女子，薛宝钗就活得不“冷”，她无疑是受到很多人青睐的，我也不否认对她的好感。端庄贤惠、知书达理，极容易讨得众人的欢心。而林妹妹的小性子和咏絮才，不仅让男人也让女人们敬而远之。可以读她的诗，但不可以和她说话。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她，还是退避三舍吧。而清高的她，最后落了个“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病神瑛泪洒相思地”的结局，她的知己贾宝玉也只能“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
　　但林黛玉为什么会如此地敏感和戒备呢？原因是很多的，有外界的、也有自身的。寄人篱下的谨慎、孤独无靠的冷清、才情失意的惆怅和玉体不适的纠缠，都让她即使在四月阳春里，也是使劲地捂住自己单薄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自我保护。这其实是很无助无力的保护，稍有一点的外力，就粉碎了。谁也不要觉得林妹妹怪癖，如果换了薛宝钗，遇到这样多的事，也一定会像林黛玉那样，变得敏感变得顽固的。但我不理解的是，林妹妹为什么不肯求助于人呢？为什么非要自己独自扛着呢？她身边不可能一个热心人都没有吧。
　　其实，熟读《红楼梦》的她，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就是无法解脱出来，总把自己捂得紧紧的。
　　春天是一个天气无常的季节，在民间有“春捂秋冻”的谚语。孩儿脸的天说变就变，捂紧了不容易患病，但该捂住的是身子而不是心灵。身子越捂越暖，心灵越捂越冷。
　　想起这样的一条谜语，谜面是“春雨绵绵妻独睡”（打一字），谜底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一”。“春雨绵绵”，意味着没有了太阳，春字没有下面的那个“日”字，就剩下上面的部分。“妻独睡”，则表示丈夫不在身边了，拿开“夫”字，剩下的不就是这个“一”字吗？这个谜广为流传，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释，但谜底却都是“一”字。
　　这谜语放在这好像有点低俗了，但却是能揭示本质的。即使在春天这样充满希望的时节，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在外打拼的女人，这样的情况是常有的。白天自己一个，晚上一个自己。仔细一想，人本质上就是自己一个！别人可以帮助你，但最终还得靠你自己的。
　　世俗中，白天有苦雨，夜晚有凄风。
　　你总在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尽管有泪水，尽管有委屈，但真的不要把自己捂得太紧。捂紧了，不留神会伤到心的。不妨听听这首叫《春暖花开》的歌吧，开头的几句歌词是这样的：春季准时地到来，你的心窗打没打开，对着蓝天许个心愿，阳光就会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