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书房

小时候，我家不算太穷，但父母却没能力为我们兄弟姐妹置一张像的书桌，更别说书房了。一条未上过漆的长凳和桌面凸凹不平、同样没漆的方桌，就是我们写字做家庭作业的地方。父母可能是高看我这个长子一眼，让出了一个半新半旧的红木箱，它就是我唯一的书箱。红木箱为一张对开的报纸大小，只能放下我从初中阶段的课本，练习本和其他书籍就没地方搁置了。
　　回想起来，我一直读到高中，没花钱买过一本书和一张报纸，不是自己不买，而是家里实在没有这笔开支。母亲说，作为长子的你要带好头，克勤克俭。我默默认同了。
　　读小学时，同班有一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同学，他家书房里书籍足有上万册，我只偷偷在门缝中瞅过几眼。他和他家里人知道我爱看书，隔三岔五地也从书房里内取出《中国少年报》或几本小人书，让我“止止渴”，条件是我很勤快，挑几担水添满他家的大水缸。我也乐此不疲，甚至生怕丢失这份来之不易的“等价交换”，因为他家的人也爱书如命，没人能借得动他家的书，也很少让人进他家的书房。
　　“文革”之风吹散了我的大学梦，作为“老三届”高中毕业的我，嗜书之癖却未衰减。当兵那天，除了新发的军装，就是那口红木箱，行装里面仍装着我的梦想。三年后，我又背着红木箱，进了工厂，重温自己的书房梦。
　　初到工厂，无依无靠，婚后苛且挤进了一间上世纪30年代美国鬼子留下的平房，生息繁衍，一晃就是22年。公房狭窄、破旧、潮湿，连添一张书桌都倍感奢侈，爬格子爬出的书籍只能让其委曲在沙发的底箱内，每年要折腾着翻晒几次。眼望着被老鼠、蟑螂糟蹋处残缺肮脏的书刊，免不了要迸出几滴眼泪来。心想：这一辈子要有间书房，多好呀！
　　几十年下来，也许应了母亲那句话：“穷人靠喂猪，富人靠读书。”我本是穷人家出身，却硬要削足适履去折腾富贵人的勾当，就算读一靠子书也是白搭，反倒使自己的生活捉襟见肘，仍没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愧疚之余我暗下决心：宁肯亏肚子，也不能没有书房。
　　几经折磨，10年努力，现在我终于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面对书房里3000多册藏书和众多报刊，我想，也许，除了我的家庭，只有它们才能陪我一直到老……但，夜深人静，我的心不由得又一阵阵的冷、发酸。不禁反问自己：人，一辈子都做了些什么？仅仅是营造一个书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