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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百元钞票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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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7-20 10: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它从银行被人提出时是和百十号兄弟相拥在一起的,迎面扑来的清风给它的第一感觉是解放了,终有出头之日了!它高兴的像刚刚获释的囚犯,来到人间,看见天日,总比窝在那黑暗窒息的金库里好千倍万倍。早听说它们在人间是高贵的皇族,最受尊崇、爱戴和欢迎,人人视之若宝,看的比命更重。
  那人把它们揣在怀里,使它第一次嗅到人的气息,尽管内中闷热酸腥,有股呛人的烟草味,它还是很激动。这是个喧嚣热闹色彩斑斓的世界,是个上至高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对它们顶礼膜拜敬之若神的世界。困在金库,它们仅是一个符号,一张花纸;走出金库,它们就会摇身一变成为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上帝,或代表上帝在人间呼风唤雨兴风作浪。而每张钞票自身的面额又决定了其本身的法力和能量,这众多的法力能量合和一处,就可移山倒海,摧枯拉朽,改天换地,比任何原子弹氢弹威力更大。它使人快乐,也使人忧愁;身上有它令人心安,也令人不安;可以惹祸上身,也可以去祸害他人;人可以为它杀人也可因它而被杀;为它可以挺而走险也可卑躬屈膝;身怀此种魔力,它们来到人间有何好怕?它们是这世界的血液和心脏。走到何地都是一路绿灯,都有人点头哈腰像迎接帝王一样在它面前展开一片锦绣。它和同伴们紧紧拥抱在一起,对未来的生活都信心百倍甚至可以说是得意非凡。
  它感到那人在缓缓地踏上楼梯,一步一步沉重的如趟了重镣,而且犹犹疑疑走走停停,几次欲回又返。他最终颤抖地敲响了一扇黑绿色的门。许久,那门才仿佛不太情愿似地裂开一条缝隙,闪出半张白胖胖的脸,上上下下打量来人。就听这人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欲言又止地说出来意,这才被让进屋内。这人并没坐,好像也没让他坐,他战微微地从怀中将它们掏出,双手捧着递给那人。那人微微瞟了一眼,方才还冷似冰砣的胖脸一下就春暖花开了。他并没接下,只是让这人坐。这人就战战兢兢地将半个屁股微微坐在沙发上,恋恋不舍地将它们轻轻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又故意用报纸遮掩一下。那人会意地笑笑,说:“你们小本生意也不容易,放心吧,即然你这么明白,我就给下面的人打个招呼,念你们是初犯,算了。以后可不能这样哟。国法难容呀!”这人就点头哈腰地陪笑,连连说是:“局长英明,百姓谁不说你是个青天哩。俺们有这一回还不够?哪还敢下回哩?”说着,脸笑的像张揉皱的棕色包装纸,干干的,涩涩的,像马上就要哭出来。又躬躬腰,倒退着告辞而去。
  那人从茶几的报纸下将它们拿出,满意地把它们在手里拍拍,塞进西服里面兜里,不放心似地按按。开始打电话。一脸贱笑,声音像浸透了密汁:“小丽呀,晚上,老地方哟。放心,放心,你不就想要那个钻石项链吗?小意思,小意思,人家啥时说话不算话啦?”电话里是一个女人娇滴滴气吁吁的声音,好像一直在骂,似乎局长特爱被那女人斥骂,越骂越乐,一张胖脸都乐成开花大馒头了。
  老地方是一星级宾馆,局长熟门熟路,钻进电梯直直升到十六楼。黑亮的皮鞋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悄无声息。它能感到他的心跳在加快,咚咚的似欲跳将出来。尽管宾馆内温度宜人,局长胸前依然热汗浸浸。它身上也有点潮腻腻的不大自在。局长在一门前立定,稍稍调整一下呼吸,又做贼似地四下瞅瞅,这才轻轻推开了虚掩的门。里面只亮盏立式罩灯,昏昏然躲在屋角,映的满室朦朦胧胧像在雾中。灯下一张杏黄色美人榻,卧着一羊脂玉雕琢般的美人儿,半翕双目,若思似睡。它感觉那一刻局长似乎就要昏厥,别别的心跳停歇了好一会,额上冒出一层亮亮的汗,嘴哆嗦着淌下串粘粘的涎水。他压低嗓门喊了声:“丽,我的宝贝!你可馋死我了!”声音酸的让人起棘。他像演舞台剧一般迈着舞步走上前,单膝跪地,展开双臂,伸出大嘴就要拥抱亲吻。女人有点厌倦地把他推开,脸别过一边。他歪着嘴笑笑,微微撩起西服:它们,那簇新的一群,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红扑扑的一晃。女人眼前恰似掠过一道闪电,两眼立时接通了电源,水水的泛出无限柔情,满脸都是媚人的笑。男人满足的像个得胜之将,很豪爽地将它们掏将出来,右手捏着在左手上馋人地啪啪摔了两下,让它们发出新钞那种特有的脆响。又啪地一声把十字形的捆纸撕开,把它们齐刷刷展成扇形,哗啦啦地抖。女人故作不屑地别过脸,可那双水波盈盈的大眼在悄悄随那钱流转。男人太兴奋了,竟然右手一扬,将它们抛将出去,像一群粉红的鸽子呼啦啦满屋乱飞。一场金钱雨飘飘而降,红艳艳四处飘散。女人终于一声欢叫跳跃起来,一跳一蹦接那空中飘舞的钞票。男人就势将其抱起,又就势将其撂于床上,两人就又笑又叫地滚作了一团,散落床上的钞票被滚压的唏哩哗啦。此时女人温柔成一只小猫咪,任由男人气喘吁吁的为她剥衣解带。当他看见女人白若凝雪细如凝脂的裸体躺在床上扭动如蛇之时,他一定感到身上火烧火燎,连扯带拽地将自身上的衣服撕下,白赤条条像座肉山压住女人。钞票们飘落的满地都是,四分五裂一张张铺展在地,听床上扑通扑通地响,女人尖声尖气地叫,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怎么我们这些上帝会被人们如此轻视竟然弃之于地当成了烂纸垃圾?
  一场山呼海啸过后,床上忽然没了动静,就像屋内根本没人一样。它和那些钞票兄弟心中恨恨不平,躺在地毯上,对出世第一天的遭遇都有些百思不解。正想趁空与左右聊聊,就听那女人杀猪般嚎叫起来,之后就匆匆忙忙跳下床,赤身裸体,神色惊慌地捡拾它们,哆哆嗦嗦把它们往手包包里乱七八糟地塞。它看见她面无血色,两眼失神,方才还红若樱桃的双唇也颜色尽失,而且还不停颤抖。那一刻它看见那男人就屁股光光地趴在那片折腾的乱糟糟的床铺上,动也不动。从女人疯魔一样的自言自语中它明白那男人死了,死于因过于激动过于亢奋而引发的心脏病。他用我们买来了欢乐,又因欢乐送掉了性命,可惜,此生混到局长份儿上容易吗?
  女人趁夜深无人之时悄悄带着它们溜出了宾馆,慌慌张张走出好远才截了辆“的士”,一头扎进茫茫黑夜,远走高飞到了另一个城市。女人在一间小小的房里住下,提心吊胆地不敢出门,吃食用度皆央邻居孩子去买。街上每有警车呜哇乱叫地驰过她都会玉容失色,那些白天黑夜,她几乎就是在恶梦中渡过的。晚上她将它们塞进被窝,或枕于头下,它嗅着她清芳的体香,听着她含混不清的梦呓,感觉她精神有些失常。
  门前那棵老核桃树叶子已经发黄,天天都有不少枯黄的叶片悄然飘落,静静地铺满院子。那天夜里,它正和弟兄们偎依着女人梦游四海,屋子里突然一片嘈杂,它从被子的缝隙看见一把明晃晃的东西压住女人的脖子,一个故意压低的声音恶声恶气逼女人将钱交出来。女人战战兢兢,说没钱!被子外面就响起一阵家什碰撞的乱响。许是女人把它们搂的太紧,那被子猛然被人一把撩开,它看见一个凶神恶煞的蒙脸人,一手拿把尖刀,另只手往女人怀里抓。女人缩作一团,死死抱紧它们不放。那人就挥刀砍女人的胳膊,女人惨叫起来。四下喷濺的鲜血和女人凄惨的叫声将夺包之人吓呆了,木然地站着停止了行动。另一瘦子飞步赶赴近前一刀直刺女人的胸口,女人停止了呼叫和反抗,咻咻地道着气,胸部的刀口汩汩涌血,搂抱着它们的手也变的松软无力。它闻到一股鲜鲜的腥臊味。一只大手抢过钱包,带着它们夺门而出,转眼就溶入如墨的夜色。
  它听见两人呼呼气喘的像拉风箱,脚步慌乱而急促,深一脚浅一脚,一路磕磕碰碰。他们钻进郊外一所荒弃的小屋,此时东方已放亮,启明星孤另另悬在天边那片青白里,亮的有些剌眼。高个子一屁股蹲到屋角,哆嗦的像筛糠。他双手抱头,哭哭啼啼地说:“杀人啦!我们杀人啦!”他反复念叨这句话,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后来竟忽地站起,发疯地喊起来。瘦子跳起来,狠狠甩他一个大大的耳光,那声脆响,在黎明的静寂里不次于一声枪响。高个楞了,懵了,呆呆地看瘦子。瘦子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喝令他坐下,那把血迹斑斑的剌刀在他眼前晃晃,说:“再叫我捅了你!”“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杀了人,我们活不成啦!”他害怕地萎缩在那里嘤嘤地抽泣。瘦子不理他,把它们一分为二,摔一半在高个跟前,说:“此地我们不能呆了,咱俩也不能再在一起了。快!分头走!离开这是非之地!别让人家把咱一锅烩了。”说完他转身走了。它和剩下的那些弟兄就归了高个。
  高个是一早走出小屋的。颠颠地迈着舞步,且歌且走,傻呵呵的一脸得意。他揣着两衣兜钞票在早市上晃,逢人就塞,不要不行。也就有许多乞丐围拢来要。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住看热闹,指指点点认定他是个疯子。它是在一片乱糟糟的混战中被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抢去的,那老家伙把它捧在手上,用他脏乎乎的嘴亲了又亲。后来他躲到一角落,四顾无人,赶紧将它折两折塞进破破烂烂的臭鞋里。一股发酵的十分完全的腐臭让它几乎晕厥,暗骂倒霉。自已的运气咋就如此差劲?它感到老乞丐屁颠屁颠地往街上跑,边跑边嚷:“还有我,还有我!”他拨开众人往里挤,黑不溜秋的左手尽力向前伸的又高又远。它感到老乞丐踉踉跄跄好像被人猛拉了一把,一个男人很威严地喝道:“等的就是你!”接着是金属相碰的咔嚓声和老乞丐的叫冤声。它听见不少人在为老乞丐说情,老乞丐也在喋喋不休地为自已辩白。一阵乱乱的言来语去后,老乞丐好像被摘下了手铐。警车鸣着警笛疾驰而去。人们乱纷纷猜测这散钱的傻子姓字名谁何方人氏,皆无从知晓。只是说他刚刚散钱时叨叨唠唠说是杀人了。就有好事者报了警。据说警察把他散出的钱通通收去当罪证了。老乞丐暗暗庆幸自已没因太贪而在此被警察将那钞票收去。所以那一整天它都听见他在咿咿呀呀哼唱小曲,走起路来也飘然若飞。它藏匿鞋中,久而不觉其臭,倒有些安逸的感觉了。它就那样天日不见地跟着他乞讨,听他用颤抖的声音可怜兮兮地向人哀告,听人用讨厌的声调呵斥,责骂,甚至殴打,或被狗追的疯跑。那天就将它藏身的鞋子都跑丢了。幸好那狗只是嗅嗅并不屑将此物叼回邀功请赏,翘着尾巴得意洋洋的得胜回朝了。老乞丐拾起鞋子,再三检查它确实存在之后,捧在胸口祷告了好一阵。他如此珍惜在乎自已使它满足,看来,对单一的它而言,越是穷人视它才越是珍贵,它也才越能将其魔力发扬光大的淋漓尽致。老乞丐行乞并不是圈内的成功人士,常常难得一饱。他本可以取它出来买酒买肉,吃个一醉解千愁的,令它不解的是他好像从未动过此念,仿佛早已忘却了它的存在。
  它再次被隆重请出是几天之后的事,它先是听到几个孩子围着老乞丐欢呼雀跃,爷爷长爷爷短的喊。老乞丐从破鞋中将它小心翼翼地取出,把它像幅画一样地展开,自豪地转着圈让孩子们瞻仰。它也就看见面前四五个高低不等的小毛头,一个个面露菜色却十分快乐满足。孩子们七嘴八舌议论猜测,竟然不知其为何物。老乞丐就很感慨。一个大点的孩子怯怯地问:“爷爷,这是不是就是传说的百元大钞?”老乞丐一把将他揽在怀里,高兴地亲了一口,让他细细欣赏:“看吧,小子,这就是那传说中的百元大钞!真正的一百块呀!”“有了这些钱我们就永远也不会受冻挨饿了吧?”“这些钱是不是能买像山一样大堆的白面?”孩子们争先恐后地问。老乞丐一边笑呵呵地回答,一边将他们尽力往怀里搂。它看见他的眼中汪满了晶莹的泪,那泪像钻石,在夕阳的余辉里熠熠闪光。它心里一阵发热,泪珠虽小可折射的却是阳光啊。从老乞丐与老婆婆的谈话中它才知晓,他不是这些孩子的亲爷爷,婆婆也不是孩子们的亲奶奶,孩子皆是无父无母流落街头被老乞丐捡来收养的孤儿。婆婆带着孩子们拣拾破烂,他则在外乞讨补贴家用。这个由四面八方聚居一起的孩子,像一群生活在阳光下的耗子,畏畏葸葸的活着,缺衣少吃却不少温情。老乞丐明白,对于孩子们最不可缺失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爱!
  那一夜大家都很高兴,因为奶奶许愿明天让大伙吃炖肉,且是一次吃个够。除了自已的舌头,他们何曾品尝肉为何味儿?孩子们欢喜的像过大年。
  它被像神一样摆放在小油灯下,听老乞丐绘声绘色给孩子们描述炖肉的形像和滋味,看着孩子们馋涎欲滴的样子,它惭愧的想哭:如果上帝真正赋予了自已无穷魔力,何不让我一显身手,多多召集天下弟兄,助他们爬出这贫苦的泥潭?若头上确有苍天在,为何他老人家不施以援手,救他们脱离这茫茫苦海,而只是高高在上地空发号令絮絮叨叨呢?它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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